「之前用那個功能殘缺的數字心智，我根本想不到它有這么多奇妙用處。」陸鏡緊緊跟在徐煬的意識串流身邊，生怕被他扔下。
「慢慢來吧。」
徐煬把陸鏡帶回上京的服務器機房，并且教她如何一個單元一個單元地把意識塞回原先的身體中。
對陸鏡來說，就像從一場大夢中漸漸蘇醒一樣。
她剛開始知覺還在信息系統與原身當中不斷挪移切換，現實與數據流交織一塊，能同時感受到兩個位置的知覺，到后來就完全回到原身上了。
陸鏡躺在鋪有皮革軟墊的合金椅子上，整個人還在回味之前那震撼又奇妙的穿梭經歷，久久動彈不得。
意識像光一樣移動，完全嵌入設備中，這樣的話，自己不也就成了另一條賽博妖鬼嗎？這個念頭讓陸鏡感到喜悅。
陸鏡只覺徐煬給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現在她的認知范圍不再局限于肉體凡胎，而能借助信息技術，得證永恒。
「我什么時候能變得像你一樣厲害？」陸鏡忍不住問。
恐怕不行。徐煬暗道。由于之前那場大戰，他自己曾一度化身為真正的數字生命，可謂達成數字心智的極限功效，把這項工具與技術推至終極盡頭，所以才遠超其他人。
這樣的事可不會天天發生，陸鏡只能先一步一個腳印，從最基礎的虛擬意識上傳開始學起。
「希利斯之海系統是關鍵，此外你還要積累5年以上的工作經驗。現在你自己實操的話會遇到一堆麻煩，比如端口協議不匹配，終端運行效率不匹配，網安監控與警報之類的，這是個復雜的體系。但有我在，只要好好享受數字心智帶來的樂趣就行了。你也可以在自家機器里試試，意識進入網路世界，從此一切自由。」徐煬輕松地鼓勵她。
「我怕！」陸鏡擔心自己進去就出不來了。
「沒關系，你現在開發程度低，就算損失也只會損失1%的意識而已，這都在人體能夠日常修復的范圍內。」
「我還是怕，而且我也不敢讓公司里的技術人員教我。」
「那可以上門來找我，我的行程表在尼斯托公司網站有公示。」徐煬解釋。
「嗯！」陸鏡感覺欣喜不已。
之前，她用數字心智遠程開終端機，閉著眼睛調調音響和門禁，那時候感覺自己天下無敵。如今回想起來，真就像井底之蛙一樣，和真正老練嫻熟的數字心智持有者完全不能相比。
「所以，其他數字心智持有者也可能潛在各個攝像頭里？」陸鏡忽然想到這一點。
「數字心智持有者都是公司人，我覺得都是比較老實的。」
「這倒不一定，偷偷告訴你個秘密，從前啊，高閣九州的三代單傳公司戶工程師徐煬，居然做出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我知道那個人，據說死的很慘……」徐煬語氣低沉。
「是的，他溜走了，留給單位一大堆沒人能解決的漏洞，下場也是……最后被老鼠分尸了，真是倒霉啊……」陸鏡哀嘆。原以為是一個成功逃脫的反抗者，沒想到幾個鐘頭就喂了老鼠。
徐煬和陸鏡各有各的唏噓。
「好了，死人的故事我已經品鑒得夠多了。我們剛才進的是安防程度很低的公共商業設施，和公司內網機器不同，尤其現在希利斯之海系統全面推開，很可能以后連普通商業設施也沒法輕易進去了，因為你必須得先學會怎么在希利斯之海中下潛。」
「原來如此……」陸鏡想到天樞制物內部也已經全面升級希利斯之海。
「無論如何還是要記住……黑客無孔不入，所以一定要重視信息安全。有這方面意識的人，都會習慣限制手機權限，
把終端機的攝像頭用貼紙貼住，安裝防病毒程式。」
「可我們的信息都是被公司打包賣掉的，已經被人看了個干凈。」陸鏡又想到這一點。
「人心是無論如何都探測不明的。如果真覺得數據和隱私沒法保護，那就守好你的靈魂吧，它也很重要啊。」徐煬總結。
陸鏡感到自己受益良多，她向徐煬鄭重道謝，隨后便收拾東西離開。
「記得幫我找凜音。」徐煬忽然想起，「明明是助手，卻不知道跑哪去了。」
「是！」陸鏡愉快地說，「對了，凜音也會這些技術嗎？」
「當然不能，她沒有數字心智啊。她最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有一個數字心智，然后做到我剛才給你展示的哪些東西了。」徐煬不以為然。
陸鏡心頭咯噔一跳。
是啊，自己那強大的數字心智套件，本來是申請給凜音的，結果卻變成這樣了，當了陸鏡的專屬物。
懷著一種內疚感，陸鏡出門尋凜音去了。
此時的凜音跟微十月正在上京商業街的會所里消遣，來自附近中學的女高中生們在這里兼職打工，給客人進行用腳踩的背部按摩。
凜音身上改造了很多，微十月是龍女，那些少女無論怎么踩都沒什么滋味，于是就讓她們走了。
之前在廣告拍攝期間起了沖突，微十月曾經猛砍凜音，結果被凜音用單分子線擋住，那時她就很記得凜音了，后來也漸漸化敵為友。更重要的是凜音也去過月亮，見過月亮龍族的事情，所以共同話題也很多。
尤其是微十月最近心情沮喪，有些事又不能跟杜遷遷說，于是凜音就代替之。
「喝酒還是抽煙？」凜音躺在榻榻米上，看著仿古的老電扇在頭頂上不停打轉，吹來近乎于暖氣的熱風。
「喝酒。」微十月用一個平板下單，很快點的兩瓶清酒就通過傳送帶進了包廂，用半透明玻璃罩蓋著，微十月用她的鉆石現金卡付錢，那玻璃罩就自動消失。
「你的現金卡里有多少錢？」凜音看見微十月那張華麗的現金卡。
「幾個億吧。」微十月沒數過，她盤坐起來喝酒。
一想到自己是跟這么個高貴的大明星出來混跡，凜音就感覺不可思議。即便從全球來看，微十月目前的名氣和地位都能排到前十，正是當紅階段，攬財能力也是極強。
「你看起來很……憂慮？」凜音感覺微十月喝酒喝得不太痛快。
微十月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
「雖然你是魔女，但你知道生育這回事吧。」微十月說。
「嗯……打樁……」
「打樁只是過程，它的結果是——卵被充滿了靈魂，然后才能發展成一個小孩。」
「但你又不是女人，你是一條龍。」
「女人、鳥類、龍，全都會產卵，這之中的生理機制你只要查百科就知道。你只要知道，如果我得不到……我就會誕下一個空空蕩蕩的蛋，它無論如何都孵不出東西來，就像你會從生鮮市場買回來的盒裝雞蛋一樣，你知道嗎？有些小學生會誤以為那種蛋能孵出小動物。但不可能，我也一樣，到時候我會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蛋，一個什么都沒有的龍蛋！我生那種東西下來干什么，扔掉嗎？看它慢慢腐爛、崩解？」
一想到自己要誕下一枚無魂之卵，那枚卵注定毫無動靜，偉大的龍蛋最后像所有世俗朽物一樣衰敗、發臭，微十月就感到一種難以自制的痛苦。
它應當有半個人那么高，一條年幼的龍崽子在里面慢慢發育成型，假以時日，一條富有活力的幼龍就會誕生，嘎嘎尖叫著，渾身裹著薄膜，用尚未睜開的眼睛搜索獵物。
這種美好
的未來——在這嚴酷的世界上留下一個后代，它將茁壯成長，自己的命運和鮮血將有所承繼，這對微十月來說很重要，尤其是她母親的血脈需要傳承下去，她那聰明、溫柔而高大的母親，早已因月火蒙德的怨憤與怒火而郁郁而終，倘若微十月孤身而亡，那她母親的基因也便在世上斷絕了，意味著蒙德完成了它的邪惡圖謀。
而且自從杜遷遷學會照顧龍之角后，她雖然盡心盡力，但卻只是活化了微十月的纖細念頭，使龍蛋的成形之日越來越近。倘若微十月繼續拖沓下去，她就真的會在一陣劇痛之后留下一枚無魂的空卵，按照龍的習慣，必須親自掘墓掩埋這樣的恥辱……
凜音看到那微十月痛苦之狀，不由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不得不跟微十月引薦網監先生了，如果是他的話，雌龍也不在話下吧。
就在這當口，陸鏡發訊過來找她。
「網監先生叫你過去呢。」陸鏡提醒，「你已經在外面玩好幾天了。」
「噢，馬上回去。」凜音回復陸鏡，然后拍拍微十月的肩膀，「你放心，這事肯定有個好結果的。」
微十月稍微點頭，同時沉默地感受著自己的那枚卵，這是她這輩子的第一枚卵，它必須長成一條小小的幼龍，而非被埋在土里。
凜音搭車回到尼斯托總部，上樓去找徐煬。
「我回來了。」凜音推門進去。
「走吧，」徐煬正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我們去馴一馴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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