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城上城下所有人不忍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孫策握槍的手上。
孫策緩緩舉起長槍,眾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孫策坐在馬上,望著劉琦,悶聲道:
“難得你能如此看開,我便成全你的孝心。”
劉琦長身直立,望著孫策,神色毫無悲凄,取而代之的,是從容淡然,甚至還帶著一絲釋然:
“孫將軍,謝了。”
孫策一閉眼,重新睜開眼之時,當即拍馬舉槍,直沖了過去。
“嗤——”
一眨眼的工夫,鋒利的槍尖赫然刺入了劉琦的胸膛,劉琦身前瞬間綻出一朵血花,鮮血霎時奔涌而出,嘴角也涌出了鮮血,流淌下來,與胸前的鮮血混成了一片。
劉琦不由自主扶住長槍,望著孫策,一字一字地說道:
“舊仇......已報......將軍......當......無恨了......”
艱難地說完最后一個字,劉琦頹然倒地。
襄陽城門剛剛打開,劉表見狀,立刻悲呼著跑了過來:
“琦兒!”
劉琦已經倒在了血泊里。
劉表踉踉蹌蹌地奔至近前,沾染到他衣袍上的血,還帶著劉琦的體溫。
劉表顫巍巍地伸手擦去劉琦嘴角溢出的鮮血,失聲痛哭:
“這是為父的孽啊!與琦兒無關啊!”
“醫師!快叫醫師來!”
孫策垂下眼眸,黯然離開。
周瑜看了看傷口,欲言又止。
方才那一刺,卻不是正心口,若是立刻治療,或可撿回一命。
周瑜深深看了一眼孫策的背影。
到了最后時刻,伯符終究還是一個心軟的人......
魯肅不忍再去看血泊中的劉琦,徑直拍馬走過周瑜身邊,連連搖頭:
“罷了,走吧。”
周瑜不再言語,也拍馬離開。
孫策率大軍一路往南而下,魯肅見此,忍不住拍馬追上前去:
“都督,我等應立刻回揚州或是北上許都請罪,而不是南下啊。”
方才見孫策心事重重,周瑜還沒有和孫策說過半句話。
此時聞言,不由看向孫策。
孫策轉頭看向魯肅,雖然眉間似有心事,但目光卻堅定無比,搖了搖頭:
“此刻蔡瑁和張羨相持不下,若不立刻南下,怕要失了軍機。”
魯肅卻緊緊顰眉道:
“不可啊都督,若是主公和關大都督知道我們擅自引兵攻打襄陽一事,定會大怒,說不定還會起疑心。若是此時不闡明事情經過,怕是這誤會越來越大,后患無窮。”
孫策長出一口氣,滿眼復雜。
擅自出兵,違抗軍令,主公當然會大怒。
但是仇人近在咫尺,我怎可輕易放過?
孫策眼神固執起來:
“殺父之仇為重,事已至此,想來主公會明白我的心。待南部事定,主公要罰便罰吧。”
周瑜聽此,臉上神色微動。
江夏已取,按原計劃,伯符本就該南下,繼續完成軍師當初安排的任務。
若非伯符報仇心切,不顧眾人阻攔,到襄陽來了這么這一出,此次這十拿九穩的戰功定會到手。
如今既然已經捅下簍子,若能南下立下戰功,或許到時主公網開一面、從輕處罰也未可知。
魯肅語塞,無奈再勸:
“但都督如此行事,又不回揚州請罪。若再平定南部,奪了蔡瑁兵權,恐有造反之嫌啊。”
孫策眼神一凜。
我不過是為父報仇,主公素來仁德,應能理解我之心意吧...
想著想著,孫策心中也有些猶豫。
萬一主公真的當我造反了,該如何是好?
這么一想,頭都疼。
孫策索性將腦海中的雜念全拋掉。
大丈夫做便做了!
問心無愧便好!
沉默了半天的周瑜幽幽道:
“二位莫爭了,容我即刻修書一封,先派人送到許都給主公,將此事解釋清楚。”
“南部的確機不可失,還得速取。”
孫策見周瑜開口,安心不少:
“好!就按公瑾說的辦!”
魯肅聞聽此言,只有作罷。
蘇府。
“請進!”
諸葛亮推開房門,對身后的白發老者,恭敬道。
老者微微點頭,拂了拂素黑的衣袖,衣帶飄動,仙風淡然。
諸葛亮微微垂首以示尊重。
老者邁過門檻,進了屋子。
屋內,華佗和張機正在給蘇哲做例行把脈。
見諸葛亮跟在一名陌生的老者身后,二人都有些驚訝,疑惑道:
“諸葛先生,這位老先生是......”
諸葛亮上前一步對二人拱手道:
“這位是荊襄名士龐德公。”
“承蒙恩師水鏡先生親自相邀,來給軍師診病。”
華佗聞此拱手道:
“那就有勞龐德公了!”
龐德公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不必客氣,老夫也想見見諸葛口中這個,為國為民卻重病纏身的軍師,究竟是何方神圣。”
話音剛落,龐德公仔細看了看華佗與張機兩人,問道:
“觀二位面相和善,應于世人有大善。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兩人心下一驚。
竟是通曉相面與陰陽之術的高人?
也是,軍師如此病癥,醫師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但他能看破軍師身上的玄機嗎?
兩人心中好奇不已。
“晚輩張機,字仲景。”
“在下華佗,字元化。”
諸葛亮見此,上前一步說道。
“正是這二位醫師,軍師才能有一線生機。”
龐德公點點頭:
“二位醫師必然醫術不凡!”
聞聽此言,華佗嘆道:
“終究是救不了軍師!”
看著兩人目光中的黯然,龐德公捋了捋白須,淡然開口道:
“且讓老夫來見識見識這舉世無雙的病癥。”
張機立刻起身:
“龐德公,請!”
龐德公一臉嚴肅,上前仔細觀摩蘇哲面容。
又伸手掐住蘇哲細瘦的手腕,順著手腕往上,捏了三寸。
片刻,走到一旁的榻上,盤腿而坐,面容肅穆,閉目沉思了片刻。
屋內的眾人肅立一旁,都默不作聲,屋里的氣氛似乎凝滯了。
忽然見龐德公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合掌搖晃后,連擲了數次。
看著卦相,龐德公似乎有些意外,待一輪擲完,更是捻須靜思,眼中神色晦明難辨。
眾人都期待著龐德公的說法。
龐德公看了一眼諸葛亮,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床上的蘇哲,對著華佗等人,緩緩搖了搖頭。
華佗眼中的希冀慢慢消失,略略強笑:
“軍師之疾非同尋常,龐德公不必勉強。”
龐德公聽此,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華佗,微微嘆道:
“軍師此癥,卦象奇異,已非人力可扭轉。”
華佗和張機聞聽此言,心中已知緣由,除了長嘆,別無它言。
諸葛亮見華佗二人動靜,加上龐德公之言,心念微微一動。
軍師曾自稱是后世之人,怕是這個緣由吧。
諸葛亮上前對龐德公施禮:
“龐德公,既然已有結論,還請先生隨我向陛下回稟吧。”
龐德公起身,一揚袖子:
“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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