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少君騎海上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們今夜來做夫妻,好不好?
  山風一吹,幽幽的話語隨著花香飄散在了天地間,新娘踩著那把染血的短刀,決絕離去,頭也未回。

  沿著山道,施宣鈴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夕陽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天地靜謐,歸鳥還巢,她扭頭看向天邊粲然的霞光,微瞇了眼眸,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在這一刻,忽然很累,也忽然……很想一個人。

  “小鈴鐺!”

  駿馬長鳴,一身喜服的少年郎踏風而來,霞光映在他俊逸的臉龐上,他眉目間蘊藏著掩不住的欣喜:“我終于找到你了!”

  施宣鈴扭過頭,一顆心狂跳起來,萬丈霞光間,少年下馬飛奔朝她而來,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已被人一把抱了個滿懷。

  那雙臂膀那樣有力,那個懷抱又那樣溫暖,四野的風掠過他們交疊在一起的喜服,天地萬物似乎定格了一般,她埋在他肩頭,眼眶一熱,萬千情緒再忍不住傾瀉而出:

  “阿越,對不起,錯過跟你成親的良辰吉時了……”

  “別說了,你沒事就好,只要你安然無恙就好……”越無咎緊緊擁住懷中的新娘,急切不安的一顆心終是踏實下來,他下巴抵住她頭頂,深吸了口氣,甚至沒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低聲安撫著道:

  “只要你平安無事,其余的都不重要,今日尚未過完,咱們依然可以拜堂成親,只要我們在一起,子丑寅卯,辰巳午未,任何時間皆是良辰吉時。”

  天邊的霞光漸漸落下,越無咎將施宣鈴圈在懷中,兩人同坐一匹馬上,迎著晚風往山下而去。

  越無咎已經朝天上發射了一枚信號彈,這代表著他已成功找到了施宣鈴,以此向正在山中搜尋的一眾人馬報個平安。

  一路上日落月升,頭頂星辰閃爍,施宣鈴靠著少年的胸膛,將事情原委都說了一遍,末了,她摸向懷中揣著的那把綠檀木梳,輕輕嘆了聲:

  “是我不該信了她,可事關我阿娘,又讓我不得不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現在看來,大夫人的確沒有去陵園動過手腳,我阿娘的尸骨應當真是葬在了那座道觀中,我爹沒有騙我……”

  少女的嘆息間帶著說不出的悔意與歉疚,即便越無咎一再說著不要緊,可今日這場大婚,到底還是被施宣琴毀掉了,他們期盼了那么久,終是落下了一份不太完滿的遺憾。

  越無咎靜靜聽著施宣鈴的話,卻是一句責怪也沒有,一雙手只將她圈得更緊了,他逐字逐句道:

  “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不要再自己孤身涉險了,人心叵測,陰謀算計,你不會每一次都那么幸運,恰好遇上的是自己能破解的局,若還有下回,請伱等等我,不管再著急,也不要……扔下我,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同你一起面對,可以嗎?”

  少年的聲音是溫柔的,也是堅定的,施宣鈴心弦一顫,扭過頭去,那張俊逸飛揚的面孔染著月華的清輝,落入她雙眸之中,她一只手按住他胸膛,情不自禁就將他衣領輕輕往下一拉。

  越無咎不明所以,卻也下意識俯身探去,少女身上的幽香撲鼻而來,她眸中似泛起秋水漣漪,一縷長發隨風撩過他的臉頰,他正有些癢時,他的新娘竟湊近吻了上來——

  鈴鐺輕晃,月光搖曳,那是一個淺淺的,清冽的,柔軟的吻。

  山野間的風自耳畔呼嘯而過,兩身艷艷喜服交疊在了一起,不盡繾綣的一吻中,少年少女卻分明覺得這山間幽靜極了,靜得令他們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兩道身影才在夜風中分開,兩雙唇都變得水光漣漪起來,在月下煞是好看。

  “阿越,我們回到云洲島上,再成一次親吧,好不好?”

  彌補上今日的這份遺憾,還能讓那些她所在乎的人一同見證,就像她跟小鯊魚說過的那樣,到時將師父、織織、小晏將軍、鳳樓主他們全都請來,她在施府這場大婚沒有賓客,在云洲島上卻反而能得到許多真心的祝福。

  越無咎仍沉浸在方才月下的那一吻之中,臉上微微發熱,只盯著懷中新娘的那雙瀲滟紅唇看著,見她張嘴說了些什么,他卻全然聽不見,只下意識地點頭含糊應下。

  于是施宣鈴心生歡喜,莞爾一笑,她那只手仍抵在越無咎胸膛前,咫尺之間,她清晰地見到少年的喉結動了一下。

  她心念也跟著一動,鴉羽般的睫毛撲簌間,不由憶起那時在云洲島上,她第一次摸他喉結時的滿滿新奇感:

  “我還是第一次摸到男子的喉結呢,果然跟女子的大不相同,我一點都沒有,世子你的喉結卻那么突出,鼓鼓的,硬硬的,好有趣啊。”

  那些調侃的話語仿佛還回蕩在耳邊,那時她還喚他“世子”,他們才剛去云洲島上不久,她情竅未開,許多次對他的撩拔逗弄皆是無意識的,引人烈火燎原而不自知。

  如今雖于男女之事上她仍沒完全“參透”,但不知不覺間,他們一路歷經重重,相伴走來,有什么早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比如現在,她盯著少年那突出的喉結看著,仿佛有什么在無形之中蠱惑著她,令她又一次忍不住想上手摸去——

  不過這一回,卻不是因為新奇了,而是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心里頭癢癢的少女并不會知曉,這攪亂她心扉,若隱若現的“東西”叫作情愫,或者叫,欲念。

  “阿越,我想摸摸你,可以嗎?”

  施宣鈴仰頭忽然開口,越無咎一激靈,終是回過神來:“摸,摸哪里?”

  “摸這個鼓鼓硬硬的地方啊。”

  少年呼吸一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卻還沒來得及阻止時,那只纖長白皙的手已經摸在了他的喉結上面。

  施宣鈴揚起唇角,雙眸亮晶晶的,一邊盯著那鼓起的喉結,一邊輕柔地撫摸著,甚至還上下摩挲起來,她絲毫沒注意到越無咎身下的變化。

  一襲喜服的新郎在月下迎著夜風,身子似乎都僵住了,連他肩頭那只小灰貓也跟著瞪圓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原來,原來是這里呀……”

  好半晌,風中才溢出了一聲呢喃,少女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抬頭眸如繁星:“不是這還能是哪里?”

  “還能是……”

  對著那雙純真靈動天真的眼眸,少年終究是啞了喉,臉上一紅,不再多說一句,反倒深吸口氣,一把扣住了那只在他喉結處“為所欲為”,萬分不老實的手。

  “你,你別亂摸了……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山間靜悄悄的,夜風拂過一對新人的衣袂,當越無咎與施宣鈴行至半山腰時,卻看見了一片閃爍的螢火——

  “這,這是螢火蟲?這個季節怎還會有螢火蟲出沒呢?”

  越無咎神色一驚,被他圈在懷中的施宣鈴卻是目光一亮,欣喜地脫口而出道:“不,不是的,這不是螢火蟲,這是冬螢草,可入藥解毒的,這山中居然有冬螢草!”

  她阿娘留下的藥典中就記載著這種奇異草藥,這冬螢草長在山間峭壁下,冬日才能見到,因形似螢火,夜間散發著微光而得名。

  當下兩人下了馬,直奔那片美不勝收的螢火盛景。

  夜風颯颯,月光如水,越無咎與施宣鈴皆被眼前的一幕美到說不出話來——

  一整面山壁之上,螢火紛飛,如夢如幻,而這些卻又不是真正的螢火蟲,而是糾纏盤繞在山壁上的草藤,它們如有靈性般,一根根在夜色中隨風搖曳著,散發出柔和溫暖的光芒,就猶如無數只螢火蟲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面神奇瑰麗的“壁畫”奇景!

  “太美了,我從前只在藥典的畫冊上面見過這種冬螢草,今夜還是頭一回真正在山中遇上這些長在山壁上的‘螢火蟲’呢,我得采些回去做成避毒香丸才行,你不知道這些冬螢草多有用……”

  見到這種只在醫書上出現過的稀罕仙草,施宣鈴的醫者本性又被喚醒了,她一邊喃喃著上前,一邊伸出手輕輕撫過那些冬螢草,指尖瞬時傳來一陣涼涼的觸感,風中也飄來一陣清冽的甘香,令人心曠神怡。

  天地間一片清幽,風掠四野,兩道身影站在那一壁螢火前,嫁衣與喜服皆被映照得熠熠生輝,越無咎也學著施宣鈴的模樣,幫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了一根根草藤。

  月光將少年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這一壁螢火簡直像是上天恩賜,特意出現在這山間,慶賀他們今夜成親一般。

  越無咎越想越覺有意思,忍不住揚起了唇角:“你瞧,世間之事,往往因禍得福,我們在冬日還能得這一壁螢火祝福,這不正是最好的良辰吉時嗎?”

  月下清輝如許,夢幻的螢火之光前,越無咎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穿著那一襲綺夢嫁衣的新娘,她竟也恰巧扭頭望來,他們兩人的手同時按住了山壁上的一根草藤。

  四目相對間,螢火紛飛,越無咎張開五指,將施宣鈴那只手溫暖地裹住了,他們的掌心之中同時還纏繞著那根散發著光芒的冬螢草。

  無法言說這一刻染著螢火之光的那份心動,少年的喉結又動了動,他注視著她,眸色愈深,字字溫柔:

  “宣鈴,我們來做夫妻,今夜回去,就來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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