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惱火地敲著桌面，心頭著急上火，一時卻實在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蘇曉擰眉：“什么銀子分配不均？”
“還能有什么？”梁二嘆道：“從前，這樓里的小姐十好幾個，有漂亮的，有才情好的，都有許多常客，尤其是那兩個當過花魁的，哄好一個公子哥，動輒的賞銀都有幾百上千兩，雖說銀子到不了她們手上，但從前的老鴇，總會那足夠多的綾羅綢緞，香粉首飾，好好犒勞她們！”
“如今呢？如今的賞銀到不了她們手里，基本都是直接給柜臺拿著的，若要分東西，也就按照個上臺時間的長短，略微定了個高低檔次，可也還是堵不住她們的嘴！”
這么一說，蘇曉就明白了。
以前是各干各的，賺到的銀子多了，雖然不能全部拿到手用以贖身，但過的日子也算金枝玉葉，補貼家中定然也出手闊綽。
可如今不同，銀子都到了東家手里，從前能干的小姐賺得少了，一般的，反而勤勤懇懇多了起來，拔尖的那幾個，還能樂意嗎？
“那你們打算怎么處理？”蘇曉抬眼問道。
梁二長嘆不止：“這事兒，我和大哥他們已經商量了許多日，但這幾天不是受傷了么，實在來不及管！但思來想去，她們無非就是嫌棄銀子少了，往后多給她們分點唄！”
“把屏風搬來，我會會她們。”蘇曉不信以金銀買人的那一套。
堵得了一時的口，總有填不滿的胃。
人各有志，愿意的留下，不愿的，走就是了。
梁二忙搬來屏風立在桌前，把蘇曉的身影牢牢遮擋，而后打開房門：“你們幾個，都進來。”
見著梁二，這些小姐們雖照樣不屑，卻也不敢太放肆，都跟著進門了。
她們見到屋中立著的屏風，后面似乎還坐著一個人，心中都有些好奇，不過想想，也不關她們的事，便又一個個冷哼起來。
原本還等著梁二開口，不料梁二和管事都安靜站到了一邊，那架勢……
一個最為漂亮的女子傲然抬起下巴，盯著屏風上朦朧的身影：“這位是……”
梁二冷冷開口：“大東家。”
她輕哼：“咱們樓里，不是已經有一個大東家了么？怎么今日又多出了一個？還坐在屏風后面，是不能見人？”
“放肆！”梁二怒斥：“雅云，你平日不恭不敬，我等懶得與你計較，你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雅云？”蘇曉淡聲開口：“是個有個性的人，難怪能當花魁。”
有這份膽子的，不看都知道，從前一定被捧得很高。
雅云嗤笑：“竟是位姑娘家？不是我說，姑娘既能當得了這萬花樓的大東家，想必身家不菲，照著樣子好好做生意就成了，何必排什么戲？演來演去就那一出，姐妹們都快演吐了。”
她聲音不高，語氣也柔媚，可是這里面的倨傲與不屑，讓人怎么聽怎么惱火。
“哦？原來雅云姑娘，喜歡以色侍人？”蘇曉可懶得受這些閑氣，女孩子間的互幫互助，也該彼此領情才算有意義。
雅云冷哼不說話。
蘇曉接著道：“俗話說，尊重他人命運，不要多管閑事，今兒你們都在，我便問你們一句，從今往后的萬花樓，就是戲樓了，再不做以女子之身，侍奉客人的買賣，能賺到多少銀子，也和近來差不多，可有哪些是不愿留下的么？”
聞言，管事立即快步出去，把早就聚集在門外的其余小姐們都帶了近來。
蘇曉不急不忙地喝著茶，耐心道：“不愿留下的就站出來，也好讓管事去取了你們的身契。”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奇怪。
這是要放人的意思？
眾人都有些愣，尤其是雅云和另外一個姑娘，心頭只覺得古怪。
“大東家，你這是何意？”雅云上前問道。
“我給你銀子賺，也給你體面，更給你法子自己尋尊重，你既不愿，那就別留了，自有你更好的去處。”蘇曉輕哼：“先去取雅云的身契來，若有銀子，就讓她贖了身，若沒銀子，就賣到其他地方去吧。”
雅云呼吸一滯：“你要轉手把我賣了！？”
“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東家！”
只這一句，就讓雅云面色慘白。
管事悄悄去看梁二的臉色，見他壓根就沒有覺著不妥的意思，嘆了口氣，想想還是賠著笑臉發問：“大東家，可若今日不演了，底下的客人……”
雅云眼前一亮，瞬時得意起來了：“大東家可別意氣用事啊，萬一生意出了差錯，可怪不到我們頭上來了！”
“你也是個有意思的。”蘇曉低笑出聲：“要說你想走吧，你又很不情愿，要說你想留下，你卻偏要作妖，是當我這里沒了你，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她冷聲吩咐：“管事，去告訴底下的客人，今日姑娘們身子不好，演不了了，為表歉意，一應酒水點心萬花樓買單，稍后自有清雅小調為諸位伴奏取樂，只求客人盡興，但丑話說在前頭，如今的萬花樓，已經不是從前的地方，手腳言語都放干凈些，免得鬧起來，大家難看！”
梁二沖著管事點頭，后者立即出去安排。
蘇曉已經翻看起手里的身契，語調淡漠：“我沒有那么多時間跟你們耗，雅云是要走的了，還有誰想贖身？”
“我……”雅云臉色發白：“我不走！”
在這里，她如同眾星捧月，因著這張臉和傲氣的性子，所有恩客都敬她三分，為了她，更是揮袖千金只買一笑！
若是去了別處，她還能有這么好的日子過嗎？
便是贖了身，難道以她的經歷，還能嫁人？
“由不得你。”蘇曉今夜就是要找人開刀的，再說，雅云心思太多，不好管束，還是盡早打發的好。
見雅云轉眼就沒了安身地，其余人都低頭沉默，惴惴不安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個清秀素凈的小女孩怯怯問出聲：“從今往后，當真只需要演戲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