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暗衛連忙應下。
季衍塵又蹙了蹙眉，看向蘇曉：“藥丸制好，需要多長時間？”
蘇曉挑眉問了一句：“那兩位將軍的家人有多少？”
“兩家加起來，總得有個六七十，而且西北苦寒，又荒涼，因而他們的身子都……”
“我明白。”蘇曉點點頭，又沖著暗衛笑了一下：“放心，我是大夫，知道在這個時候應該準備什么。”
她又看著季衍塵：“這些，是不是不該把醫館牽扯進來，如果只是我來準備，大概需要六七天。”
季衍塵立即沖暗衛抬了抬下巴：“準備下去，若是商隊能往那邊去是最好，還能捎帶些物資，若不能，那就派幾個人輕裝簡行，務必把藥丸送到沈老和宋老手中！”
“是，屬下告退！”
暗衛走后，蘇曉還是有些揪心。
尤其是看著面無表情的季衍塵，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那么多人都因為他受到牽連，死的死，傷的傷，全都暗無天日。
要說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如同表面上這般云淡風輕，可能嗎？
“時隔多日，通訊基本恢復。”季衍塵知道蘇曉擔心，自顧自說著，“迄今為止，只剩八百鐵騎沒有動向。”
“鐵騎？塵王鐵騎？”蘇曉想起來了，“聽說塵王麾下的鐵騎，人數不多，確個個都是高手，屬于精銳中的精銳，想必當日太子對你下手，最忌憚的就是他們了吧？”
季衍塵輕輕頷首：“為保鐵騎，侯府世子聯合暗衛，找來軍中八百忠心白丁，以貍貓換太子之計，換得鐵騎逃生之機，如今，鐵騎不知所蹤，而那八百白丁皆以逆賊黨羽之罪斬首示眾。”
他的聲音很輕，輕地蘇曉心里一陣陣發緊。
在這世間，誰不知道塵王麾下，上到同僚，下到白丁，全都是忠心耿耿，誓死相隨？
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只盼能入得塵王的軍隊，追隨塵王，為國效力！
當日事發，原主也有記憶，幾乎是毫無征兆，禁軍就殺到塵王府去了，倉皇之中，原主也只能叫人隨便抬了幾箱子嫁妝，匆匆上路逃命。
而在那樣緊急的狀況之下，侯府世子和暗衛為保八百鐵騎，就算是已經有了魚目混珠的念頭，也沒法子在那么短的時間之內，尋來那么多人。
因此，只能是那八百白丁自愿犧牲，才能成就這么倉促的打算！
季衍塵也是凡人，他再優秀，也有七情六欲……
從前蘇曉總是在想，誰人生還沒有個起落呢？
怎么季衍塵總是那樣消沉，常常整日整夜地呆坐著，恍惚無神，連一個字也不愿多說。
如今她懂了。
是因為季衍塵肩負著無數人的性命！
那么多敬仰他的人，當真為了他不顧一切地去死！
而現在，他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了，卻不能為那些人料理后事，也無法解救所有正在受困之人。
反正，這種煎熬，是蘇曉沒法承受的。
若真有那一日，若葛家村的大家，奮不顧身地因她而死……
那她實在沒臉再多茍活一日。
可季衍塵不行啊！
他便是想了斷，那么多無辜亡魂，都能讓他夜夜閉不上眼，更何況長眠？
“曉曉。”季衍塵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悲愴，定定地瞧著蘇曉：“你會伴我左右，是不是？”
蘇曉輕咬下唇，這個頭，她是無論如何也搖不動，唯有答應：“嗯，我還有點用處，一定會……”
話音未落，季衍塵已經用力擁住了她。
后面那一句，‘我會陪著你，直到你準備完全，決定回到京城的那一日’，也說不出口了。
季衍塵心里太苦，她不忍心在這個時候撒鹽。
眼下，季衍塵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反正季衍塵對她也不差，彼此也還沒有徹底翻身。
那就先陪著，陪到彼此心里都好過了，自然而然的，也能分開。
沒錯，在蘇曉心里，他們總有一天會分別。
蘇曉的直覺從來就沒出過錯，這一次，肯定也是一樣！
他們的緣分啊，應該只會是并肩作戰的戰友。
“陳夫人……”
良久，季衍塵忽而悶悶地出聲：“你是‘陳掌柜’的夫人，衣飾也太簡樸了些，子竹已經從南邊采買了許多東西回來，不去試試？”
季衍塵輕輕拉開懷抱，眼里有些泛紅，眉梢又帶著幾分笑意，還抬手拍了拍蘇曉的后腦勺。
蘇曉適時移開視線，沒有一直盯著季衍塵的眼睛瞧，只無奈噘嘴：“與其買那些身外之物，還不如直接給銀子呢。”
“十萬兩銀票也沒見你用，還是為夫幫你。”季衍塵的聲調，總算是沒有先前那般發澀了。
“那先說好了，送給我的東西，隨我怎么處置，你不許要回去！”
聽她這般說，季衍塵只覺得哭笑不得。
在她眼里，自己竟是那等無能又摳門的鐵公雞？
季衍塵實在是忍不住心里這口氣，抬手在蘇曉腦門上輕敲了一下，又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家業都是你的，至于擔心這些？”
蘇曉不服氣地拍開他，又揉了揉臉：“誰要你的家業，我對經商的興趣也就那樣，要不是為了葛家村的大家，才不至于開什么酒樓呢！”
“嗯？”季衍塵擰眉：“我還打算把商隊交給你。”
“不行！”蘇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才不要給你管商隊，自己這邊都還沒夠頭疼的呢！”
她氣沖沖地跑出門，越想越不服。
好心好意地想著安慰一下季衍塵，結果那人倒好，還真打算把她當成苦力，盡情壓榨了？
明明自己就當了老板，才不要跑去給季衍塵當社畜！
然而她沒發現，季衍塵好不容易才紓解了的心情，又明顯陰郁了下去。
這個女人，似乎總是想跟他劃分界限？
方才也是如此，雖然如愿抱佳人入懷，可蘇曉的身子很僵硬，也明顯有些抵觸的意思……
蘇曉不信他，也不愿意依靠他，甚至，還有點想逃？
季衍塵的眉頭越鎖越緊，他發現，自己已經愈發看不透蘇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