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張布置簡單的雙人床上，一位老婦人和一個少女正在上面躺著休息，床旁邊的一臺電風扇正不停地轉。
“月欣，今晚和逸飛一起劃船還開心嗎？”
臥室里已經關了燈，黑暗之中卻可以聽得出來老人是帶著笑容在問她。
“還……還行。”少女說話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還行就好，還行就好……”老人家重復了兩句，然后帶著懷念的語氣，繼續緩緩道：“以前奶奶年輕的時候，逸飛的外公也是這樣，突然大晚上的跑到奶奶家里，說想叫奶奶去劃船，要去湖里撈月亮去。”
“我的的爸爸差點拿棍子出來攆他，那時候他跑的跟猴一樣，但還是偷偷躲在我家附近，最后還是我的爸爸睡覺的時候，我從自己房間里偷偷翻出去。”
“兩個人，就劃著一艘船，還拿著那盞小提燈，劃到湖中間，什么也沒干，就說話，兩人說不到一塊去的時候就吵架，他嘴巴笨，經常氣的奶奶想一腳把他踹湖里。”
少女輕輕抿著嘴，不敢說話，因為面前這位老人說的事……好像自己剛剛也都有。
“不過兩個人在一起，沒有矛盾怎么可能呢，最重要的，是兩人是始終在一起的。”
老人家沒讀過什么書，不會用什么浪漫的詞語來形容這些，只是覺得兩人能始終在一起，那就夠了。
“奶奶……”見老人家話越說越不對勁，少女終于不再沉默，聲音有些撒嬌的意味。
“誒呦，忘了我們月欣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怕羞咯。”老人家笑著撫著旁邊少女的肩膀。
“大學了，你多幫我看著逸飛，你們要好好學習，不要經常跑來看奶奶，逸飛那小子你也知道，肯定覺得奶奶老了，不放心我一個人住的，就怕那小子隔三差五跑來打擾我清凈。”
老人家換了一個話題，聲音慈祥，“你們兩個好好的長大，學多點東西，那樣奶奶才開心。”
“奶奶，您就……”少女突然拉著老人家的手，聲音有些祈求的意味。
“月欣，你別跟奶奶說你也想和逸飛那小子一樣勸我去青州住啊。”
老人家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奶奶在這里，哪里也不會去的。”
“您怎么知道？”少女沒想到自己想說什么都被老人猜到了。
“你剛剛的語氣和逸飛勸我的時候一模一樣。”老人家也很直接，笑容和藹。
“奶奶……”少女還想說些什么。
“好啦，天很晚了，該睡覺啦。”老人輕輕拍拍少女的肩膀，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說著老人再沒動靜，好像真的睡去了。
黑暗中的少女看著老人的方向眼神有些黯然，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黑暗中摸索拿出了手機，擔心手機的光太亮了會打擾到老人，她把頭縮進了被子里將手機亮度調到了最低。
“月欣，你睡了嗎？”
這是她手機唯一顯示的一條消息。
“剛要睡。”
“很晚了，早些休息。”
“嗯，你也是。”
“好夢。”
“晚安。”
發完消息她關上了手機，但還是繼續把頭埋在被子里，好像被子外有什么恐怖的東西。
今夜好夢。
…………
陳逸飛一直在外婆這待到了第四天，明日陳母也要上班了，所以這是歸程的日子。
月下泛舟回來以后，陳逸飛和陸月欣兩人之間的話更少了，但讓陳母好奇的是，這兩人又不像是鬧矛盾的樣子。
第三天的時候都不用陳母自己叫，兩個人就很自覺地一起去做午飯晚飯，做完午飯又很默契立馬逃回自己的房間，然后等到了晚飯時間又一起去做晚飯。
“外婆，今天我們要回去啦，您就和我們一起回青州吧。”
吃完早飯，陳逸飛還是想再勸一勸面前這位倔強的老人。
“丟，又來。”老人家擺擺手，像是有些不耐煩道：“我現在還走得動路，以后再說吧。”
“……”
幾人要離去時，老人家突然拿出了一個紅色的塑料袋交到了陳逸飛手上。
里面的是小鐵盒里的糖和餅干。
“拿回去的時候和月欣分一分。”老人家囑咐道。
陳逸飛張了張嘴，和一旁的少女對視了一眼，看著面前這倔強的老人都有些無奈。
他端端正正的把塑料袋拿好。
雖然自己已經過了愛吃糖和餅干的年紀了，但是自己的外婆，那還能怎么辦嘛，當然是寵著唄。
“知道啦外婆，我會分好給月欣的。”少年笑得很乖。
“還有……”老人家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陳母還在二樓沒有下來，從口袋里拿出四張紅色的百元鈔票，分成兩份，一份兩張。
“回去買點新衣服，買點好吃的。”老人家說完就要往陳逸飛的口袋里面塞。
“外婆，這不行的……”陳逸飛立馬后退，連連擺手，“我現在怎么還能要您的錢。”
“丟，快拿著，一會你媽要下來了。”老人家步步逼近。
“我真不能要。”陳逸飛連連看向一旁的陸月欣希望她來幫自己，誰知她也在后退，退在另外一個方向。
老人也不管陳逸飛那么多，直接就要往他口袋里塞，陳逸飛還想阻止，但看見外婆那蒼老慈祥的臉他又不敢用力了，只得任由她放。
“外婆……”
“拿著買新衣服，買吃的，買點學習用具什么的。”
搞定了這邊這個，老人家又把目光鎖定了那邊那個不敢過來的少女身上。
少女說什么也不要，最后在老人家一句：“再不拿奶奶生氣了。”解決了戰斗，現在拿著兩百塊錢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如果是小時候不懂事，陳逸飛肯定會立馬接受，拿了錢只想著趕快去買零食和玩具。
但現在長大了，怎么還能隨便要老人家的錢。
“不許告訴你媽知不知道，不然肯定又跟你外婆叨個沒完，自己拿著買點新衣服啥的。”
在這個老人看來，自己給他們的錢如果能用來買新衣服那會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知道啦外婆，回去以后我就帶著月欣去買新衣服，下次來的時候保證穿得漂漂亮亮的見您。”
說著看向那邊還在不知所措的少女，而少女立馬撇過頭，好像不想看他。
對這個倔強卻慈祥的老奶奶，陳逸飛實在是沒辦法拒絕，她表達的愛從來都是這樣，很簡單，卻很溫暖。
這時陳母恰好在二樓收拾好了下來。
“媽，我們要走了。”然后拉著老人家囑咐了一些事情便帶著兩個年輕人一同回去了，沒讓她送。
老人站在院子門口，靜靜看著三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其中一個少年時不時回頭跟她招手，一個少女開始的時候也只是回頭，最后也和她招了招手。
這是在道別，也是讓她放心。
直到幾人的身影看不見了，老人家才背負著手，緩緩向著西邊走去，而西邊，有一座小山。
此時初陽被云遮住了，老人家仿佛又蒼老了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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