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賊道 > 第137章 黃皮子
  我發現秸稈垛里有東西,剛要扒開看。

  就聽“嗷”的一聲慘叫。

  回頭看,是二叔將小狗踢飛了出去,我連忙起身跑了過去,心疼地把滿地打滾的小狗抱了起來。

  小狗渾身都在顫抖,腦袋用力插進了我懷里,“嗚嗚”叫著。

  我說:“大腦袋,你看看苞米該子里有啥,我怎么看有東西呢?”

  “有東西?能有啥東西?”唐大腦袋說著,開始動手去翻。

  我一只手抱著小狗,另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它的后背,很快就不再抖了,安靜下來。

  “我艸!”唐大腦袋罵了起來,明顯嚇了一跳。

  我走過去看。

  不由也是一怔,秸稈垛里竟然躺著一只黃皮子。

  黃皮子,是東北這邊的稱呼,其實人家學名叫黃鼬,也叫黃鼠狼。

  它的身子大概有30幾厘米,毛發金黃,尾巴又粗又長。

  此時,它一條后腿上鮮血淋漓,弓著身子,全神戒備,圓溜溜的眼睛滿是警惕。

  看到我們后,掙扎著就要跑。

  唐大腦袋俯下了身,嘴里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這只黃皮子很快就放棄了抵抗,身子一歪,肚皮朝天,癱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我不由暗暗驚奇,這二貨竟然還有如此神通?

  我也看明白了,拍了拍懷里的小狗腦袋說:“二叔,看來咱們都錯怪這小家伙了!”

  二叔一臉懵。

  我指了指那只黃皮子說:“家里那八條小狗,應該都是它咬死的,是這只小狗一直在反抗,而且還追到這里咬傷了它!”

  唐大腦袋說:“應該是這樣!”

  我又指向了那條黃皮子受傷的腿說:“你看看這條腿內側的牙印,又細又小,肯定就是這小家伙干的!”

  說完,我看向了懷里的小狗,問它:“說吧,是不是你干的?”

  它瞪著眼睛,又“嗚嗚”了兩聲。

  二叔撓著腦袋,“這玩意偷雞呀,和我家狗過不去干啥?怪不得大黃嚇成那個奶奶樣兒呢!”

  大黃是他家的母狗。

  唐大腦袋蹲在那兒直搓手,“操,咋整,這玩意兒我還真沒吃過……”

  “你他媽就知道吃!”我笑罵起來,“二叔,家里有紫藥水嗎?”

  “有!紫的紅的都有,前兩年鄉衛生所買的,不過可能過期了……”

  “沒事兒,拿過來,再撕些布條兒!”

  “嗯吶!”他邁步往回走,又抬腳踢了大腦袋屁股一下,“別扯犢子,這玩意兒可不興吃!”

  很快二叔就回來了。

  我讓大腦袋包扎,他說騷哄哄的,還是你來吧!

  我只好把小狗給了他。

  我拿著紫藥水和一些破面袋子撕成的布條兒,蹲在黃皮子身前輕聲問:“我給你包一下,忍住了,行不行?”

  黃皮子始終瞪著眼睛看我。

  要知道這種小動物最是警覺,也不知道大腦袋剛才是怎么安撫的,它就這么靜靜地躺著,不掙扎著跑,也不叫喚。

  想想也不奇怪,那貨干的就是溜門撬鎖,如果沒有對付狗的絕活兒,還不得被活活咬死?

  想來這黃皮子和狗也差不了多少。

  我又問它:“不說話?那就當你默許了!”

  我把紫藥水擰開,倒瓶蓋里一些,隨后慢慢湊到了那條傷痕累累的腿前,倒了下去。

  吱吱聲響起,黃皮子疼的直蹬腿。

  這回看得更仔細了,它右后腿內側至少有四五個小洞,又細又小。

  唐大腦袋說:“這小玩意兒,還他媽挺厲害!”

  小狗“吱吱”叫了兩聲。

  二叔在一旁雙手合十,彎腰直拜,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我抓住了它的腳,又倒了一些紫藥水,隨后開始包扎。

  包扎好了,我輕輕拍了拍它的后背,“行了,可以回家了,以后別欺負人家小狗兒!”

  不料它還是一動不動,眼睛看向了唐大腦袋。

  這貨又蹲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包扎好的腿,嘴里又發出了幾聲奇怪的聲音。

  它這才翻了個身,慢慢站起,一瘸一拐地下了秸稈垛。

  小狗“汪汪”了兩聲,盡管聲音稚嫩,可明顯不滿意放它走。

  那條黃皮子回頭朝它呲了呲牙,隨后又看了我倆一眼,這才從后墻下一個土洞鉆了出去。

  “哥,”大腦袋問我:“你猜它公的母的?”

  “不知道,我不會看哪!”我說。

  二叔說:“母的!”

  大腦袋嘿嘿笑了起來,“我琢磨著吧,興許她以后能變個美女,夜里光吧出溜地鉆被窩報答你……”

  “別他媽扯犢子了,聊齋看多了吧?”我沒好氣地把小狗抱了過來。

  轉身又對二叔說:“二叔,狗可不還你了!”

  “拿去拿去!你二叔還說話不算話?!”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公的母的?”我抬了抬狗腿問。

  “公的,啥你都不懂!”唐大腦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二叔,我們回去了!”

  抱著小狗,我倆出了院子。

  我說:“你小子行啊,你是怎么做到了?這是什么功夫?”

  這貨背著小胖手,洋洋得意道:“這是我那死鬼師傅的獨門絕技,你現在跪地磕三個頭,我就教你……”

  我抬腳就踹,他撒腿就跑。

  說著話,兩個人走進他家院子。

  院子里雜草叢生,看得出來有鄉親幫忙割過,可也架不住它肆意瘋長。

  土墻倒了一塊,豁牙露齒。

  兩只野貓從草叢里竄上了房,朝我倆直呲牙。

  我嘆了口氣,說這房子再空兩年,一準兒得倒!

  他說倒就倒吧,也不能因為怕它倒,就每天守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屋里一層灰。

  東屋炕上的骨灰盒還在。

  別說沒人進來,就算有人進,也不會有人偷這個。

  他在西屋箱柜里翻找了好半天,半截身子都鉆進去了,才找到戶口本。

  這個家沒法住人,我想趕快把他戶口的事情辦了,然后貪黑回雪城。

  前三家子距離松花江太遠,只能明天上午再去江邊了。

  走的時候,門都沒鎖。

  唐大腦袋說,誰愛住就住吧,全當給自己看家護院了,還不用花錢。

  他在屯子里轉了一圈,借了臺二八大金鹿。

  又對人說不送回來了,就放鄉派出所院兒里,讓人家自己去取。

  我的意思是扔二百塊錢,他說不用。

  后來我也看出來了,真要是提錢,對方肯定得急眼。

  他騎車,我坐在后面,一只手抱狗,另一只手拎著塑料袋,里面是骨灰盒。

  兩個人穿行在鄉間土路上,幾只蜻蜓在前面引路,鼻子里都是陽光、泥土和植物的芬芳。

  到了韓甸,事情非常順利,半個小時后,就把《遷移證》辦了出來。

  進去之前,我買了兩盒紅塔山,走時塞給了大老張的同學。

  撕撕巴巴不要,我硬給了他。

  本來是想買中華的,可跑了三家,最貴的就是塔山兒。

  當天晚上最后一班大客,快半夜了才到家。

  進屋第一件事,就是給小狗洗澡,不然能臭死人。

  坐車的時候,連唐大腦袋都不愿意挨著我。

  小家伙很乖,在車上一聲不吭。

  終于洗得干干凈凈,睡覺的時候,就趴在了我腳下,睡的那叫一個美。

  第二天上午。

  我抱著狗,唐大腦袋抱著老中醫的骨灰,打車來到了松花江一處僻靜的地方。

  我家距離松花江很近,可游泳的人太多。

  撒骨灰這事兒明顯不妥。

  容易挨揍!

  “師父,您走好!”

  唐大腦袋將骨灰揚進了江里,一些手指粗細的骨頭沉在了江里,一些粉末紛紛揚揚。

  他跪在岸邊燒著紙。

  我把小狗放下,讓它自己玩兒,隨后跪在一旁幫他燒。

  天氣炎熱,一絲風都沒有,很快汗就下來了。

  “哥,你覺得人死后有靈魂嗎?”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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