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剛強說：“王金龍的后臺是誰，坊間有很多傳聞。就像羅天龍后臺是誰，在塵埃落定之前，也只是傳聞。
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王金龍的后臺是市公安局副局長汪和生和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仇平。
汪和生和仇平有親戚關系。汪和生媽媽和仇平媽媽是姐妹。”
李恨水知道，官場上的關系盤根錯節，親戚關系、同學關系、同鄉關系、戰友關系、朋友關系，就像一張網，官員就是網上的結，交織在一起。有時候不同陣營的人，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兩個人談著談著，話題轉移到洪中華身上。
“李縣長，洪中華擅權，梁偉鵬在任上，兩人關系并不好。
但洪中華避諱接觸企業主。不像有的領導，和企業主打成一片。”
褚剛強的說法和宗文才說的一致。
李恨水故意說：“洪書記看來是清官。”
褚剛強搖頭：“非也。很多官員出事，就是栽在企業主身上。洪中華吸取教訓，只收官員錢，不收企業主錢。
洪中華老家在外縣。一到節假日，大批官員去他家拜年。
今年春，由于遭遇雨雪天氣，東林鎮黨委書記池中吉的車子滑到山坡里。幸運的是，他和司機只受了輕傷。
洪中華頻繁調整干部，一些干部保位子要送，一些干部想升官或調整到肥缺部門也要送。
洪中華敗壞了海河官場風氣。組織部長是他的親信，組織部副部長、干部科科長也是他的親信。
現在，洪中華成了名副其實的官帽批發戶。
坊間傳聞，副科起步價十萬，正科起步價二十萬，好的職位，比如財政局長、教育局長、衛生局長等，起步價二十萬。”
“褚主任，如果屬實，觸目驚心啊。”
“李縣長，這些雖然都是傳聞，但無風不起浪。我聽不少人私下里談過。在海河，不跑不送，原地不動。
洪中華不收企業主錢，只賣官，是因為賣官是一對一私下里交易，不容易出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衛生局長是花錢買的，下面衛生院院長，縣醫院、中醫院院長要想保位子，就要送錢給局長。一個節假日，就能收回成本。”
李恨水憤憤地說：“褚主任，怪不得海河縣官場歪風邪氣多，政治生態出了問題。洪中華賣官，梁偉鵬白菜價賣地，收受巨額賄賂。其他官員想著法子保位子、升官，升官后又想著法子撈錢，形成惡性循環。
真正有正義感和社會責任心的人，被排斥、被打擊，比如宗文才，差點被誣告為強奸犯。
還有你，被貶謫到縣人大。不徹底整頓海河吏治，想讓海河加快發展是不可能的。
但賣官鬻爵并不好查處，隱蔽性很強，一對一私下里交易。
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有的人藏不住話，私下里會談及此事。有的人不得不買官，心里憤憤不平，也會發發牢騷。”
褚剛強點頭道：“是的，還是拿東林鎮說事。東林鎮鎮長唐飛曾是我的下屬，工作能力很強，人品、官品也不錯，但身處大染缸，一點不沾墨，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他向我訴苦，說現在官場風氣很壞，不送錢就得挪位子。有個鎮長，就是因為不送錢，被調整到縣統計局當主任科員。
無奈之下，唐飛也送了兩萬元給洪中華，另送了一萬元給組織部長，總算保住了鎮長位子。”
李恨水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烏煙瘴氣！一個擅權不干事的貪官，手還伸得很長，伸到政府這邊了！褚主任，如果紀委查處，該從哪方面突破呢？”
褚剛強說：“李縣長，就在上個月，洪中華的孫子滿月，很多干部送了紅包，五千元只是起步價。在江州不同酒店分批辦了十幾桌酒席。這個可以作為突破口。”
李恨水問：“唐飛去了嗎？”
褚剛強道：“去了，送了五千。能不送嗎？如果不送，說不定就被洪中華調整為檔案局主任科員了。”
李恨水試探著問：“如果市紀委調查，唐飛能不能配合？我是市紀委下來的，對唐飛這種情況，可以免予處分。”
褚剛強回答得很堅決：“沒問題！我了解唐飛，他對賣官賣官現象深惡痛絕，但身在官場，身不由己。不隨波逐流，就被挪位子，被貶謫。好不容易混到鎮長位子上，如果被貶謫，心有不甘啊！
其實，不僅僅是唐飛，很多干部也是如此。一方面，討厭送禮跑官，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海河縣官場大環境如此。”
李恨水誠懇地說：“褚主任，你是我非常尊重和信任的老領導，今天反映的情況非常重要。我會向市領導匯報此事。還希望你能提供更多的問題線索。”
褚剛強說：“李縣長，縣里營商環境非常差，外來企業苦不堪言。為什么？因為財政沒錢，就動輒向企業搞攤牌。
今天這個集資，明天那個捐款。如果不繳納，稅務局、市場監督管理局、消防隊等職能部門就出動了。
竭澤而漁。現在哪有外來投資者來海河？除非是被忽悠的冤大頭！
別看縣里上報的那些招商引資項目，水分很大，擠掉一大半，還有水分。
為了完成招商引資任務，各個鎮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有的鎮一口魚塘，上報成休閑垂釣中心；有的鎮，成立皮包公司，比如交通運輸公司，其實就是一個空殼；有的虛報數字，招商一百萬，敢報一千萬。就好比在村里水井里打了一個雞蛋，就宣稱全村人民都喝了雞蛋湯。
有的鎮，經濟發展辦公室很多人、很多時間都在做同一件事：弄虛作假。ps、模仿簽字、拍其他工地的圖片、造合同、造可研報告、造造價表。”
李恨水問：“縣里不知道嗎？”
褚剛強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但都睜只眼，閉只眼，甚至默許、縱容。如果鎮里不作假，縣里壓力也大呀，因為市里要考核縣里，層層造假。
當然，招商引資造假，不是海河縣專利，可以說，任何地方都存在，只是程度輕重、手段高低不同而已。
據我了解，一些地方為完成招商引資任務，又不至于造假太明顯，就與外地客商串謀，達成合作協議。
地方國企以土地使用權入股，客商利用土地使用權向銀行貸款，建設廠房、購買設備，地方國企提供貸款擔保責任。
項目‘投產’后，外地客商轉移走資金和財產。過幾年企業破產，當地政府收獲一堆垃圾資產和擔保責任。”
李恨水直搖頭：“簡直是亂象叢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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