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二夫人這頭一番囑咐完了之后，周嬤嬤便領命去了。
她隨后習慣性地摸了下自己手腕，卻只摸到了光禿禿的手腕，蕭氏原本明媚溫柔的眉目間瞬間閃過戾氣。
光禿禿的手腕在提醒著她，那里原本有一只她最喜歡的帝王綠翡翠鐲，已經被蒼羽硬生生拿走了。
陸姑姑在一邊看著，趕緊打開一個首飾盒子，小心地問：“夫人，這和田玉的鐲子是國公爺送來的，您要不要試戴看看？”
自打上次蒼羽要走了蕭氏手腕上那只價值連城的鐲子后，蒼國公并沒有什么表示。
直到這幾天蕭氏溫柔小意伺候著，蒼國公許是忽然想起她終究是受了“委屈”的，便讓人送了兩只和田碧玉的鐲子來。
蕭氏看著那同是綠色卻少了水頭熒光的鐲子，忽然抬手“啪”地一聲合上了盒子：“擱起來，我不會戴這種次品的。”
陸姑姑一愣，苦口婆心地勸道：“夫人，這是國公爺的心意，您縱然看不上，也要戴給國公爺看，您一慣最是知道如何令國公爺舒心的。”
雖然和田碧玉也價值不菲，但是比起那只能稱為奇珍的罕見帝王綠翡翠鐲，確實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可男人為天，只有令國公爺舒心了，蕭氏這個族婦才會當得穩當。
蕭氏卻淡淡地道：“我不戴，不是為了和他賭氣，而是為了讓他記得我在蒼羽身上受的委屈罷了。”
陸姑姑看著蕭氏一意孤行，便也只得作罷。
蕭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輕嗤：“蒼羽很快會明白，有些東西，‘他’就算從我手上拿去了，也根本沒本事守住。”
……
小院里，蒼羽看著坐在自己面前專心翻閱歷年西南糧價記錄的蕭無心，忽然道：“兄長，你私下這般幫我，只怕我那繼母會對你不利。”
蕭無心擱下手里的筆，淡淡地道：“我再怎么樣也是在替太后姑母做事，只要沒有大量動用蕭家的資源幫你跟蒼國公打擂臺，你繼母也就是我小姑母怎么告狀，家族里的人也不會拿我怎樣的。”
蒼羽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此時，一名下人忽然匆匆進了花廳在蕭無心耳邊低語幾句，隨后退了下去。
蕭無心眉心微蹙地看向蒼羽：“你先不必擔心我，還是先擔心一下蜀中糧價的事。”
她頓時眸光一銳：“蜀中的糧價漲了？”
蕭無心頷首：“沒錯，我讓人飛鴿傳書急探的消息，北方大災的消息傳到蜀中，糧價七八日前已經漲了一成。”
蒼羽屈指一算，隨后眉心微擰：“漲了一成雖然幅度不大，我這邊的余錢尚可以填補，但是我擔心我們派人與蜀中的大糧行接洽之后，糧價還會上漲。”
蕭無心有些不明白地問蒼羽：“為何你不多向戶部支領一些？”
蒼羽托著腮，自嘲地道：“我可不是蒼明雨，糧價不是我想報多少就能報的，這個每石價格要經過戶部的認可，我想多報，他們也不會給。”
她去戶部支領錢糧，簽文書畫押的時候，戶部的人雖然沒有為難她，卻也是翻閱過上月各地的糧價才按照了她的報價給她支領賑災銀的。
她頓了頓，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沒關系，我一開始甚至沒有想過能從戶部領到銀兩，如今拿了八萬兩的大頭我已經很滿意了。”
蕭無心俊臉微肅地將手里的籍冊往桌子上一擺：“如今只漲了一成，你用玉夫人的嫁妝還能填補，但是我讓人去戶部暗中取了早些年記載災年糧價漲幅的籍冊來，發現有些地方的災年糧價日新月異。”
蜀中那樣的地方就算距離山東、晉中一帶較遠，但是傳導效應之下，糧食價格也漲得不低，最高的直接漲了七成。
“最高漲過七成？”蒼羽一琢磨，不免有些犯嘀咕：“加上船運和押鏢的運費，快翻倍了。
這價格確實有點嚇人。
蕭無心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母親必定給你留了不少好東西，但是你總要身上留點應急，尤其是摻和進了賑災這單子事。”
蒼羽想了想：“嗯，我的確需要再留點余錢，也好應急周轉。”
蕭無心把籍冊一合，溫聲道：“不必擔心，周轉不開，我替你想法子。”
蒼羽卻忽然桃花眼一瞇，拍了拍自家義兄的肩：“暫時還不需要兄長出手，這幾日，說不得我又有大筆的進賬了呢。”
蕭無心一愣：“大筆進賬？”
蒼羽支著下巴，桃花眼笑得彎彎，愈發像只狐貍：“是呀，嘿嘿。”
蕭無心看著面前‘少年’的模樣，膚色凈白，桃花眼里似有星光，不禁有些怔然地，竟移不開眼。
……
送走了蕭無心，蒼羽又讓明月撤了茶盞，重新布置了新茶用小暖爐子熱著，隨后自己拿了個算盤在那里“噼里啪啦”地埋頭算了起來。
兩刻鐘后，幽幽似有冷風不知從何而來，帶來一片輕飄飄的雪花落在烏檀木的算盤珠上。
她抬起頭來，看向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坐在自己面前的高挑黑影，露出個燦爛到虛假的笑容：“喲，祭大人，您來了。”
說罷，她狗腿地倒了一杯茶，站起來雙手捧過去：“天寒地凍，您老大老遠地來一趟，趕緊喝茶暖暖身子。”
祭看著她那做派，就覺得牙癢癢的——
這只野狐貍，分明是個桀驁不馴的，連捧著人，都要讓你明明白白地看出虛偽來。
他抬手接過她遞來的茶，挑眉道：“你狐貍尾巴搖成這樣，是打算算計本座什么？”
蒼羽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后，一本正經地道：“我尾巴沒搖呀，您老八成是眼花了。”
祭挑眉，輕品了一口茶：“是么？”
今日他戴的是一張只露出眼和唇的詭異蒼白鬼面，倒是不影響喝茶。
蒼羽嘿嘿一笑，朝著他比了一點點的手勢：“別說什么算計不算計這么難聽，我就是想麻煩您老一點事，就一點。”
祭瞇起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