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姓蒼，但人人都知道我是與玉家僅剩關系最近的血脈，傻子都該明白虎符帥印不可能在我身上，定國殿下和寧王等那些人為何要盯著我？”蒼羽有些不明白。
她這種與祖父他們關系擺在明面上的人，應該是最沒有可能擁有虎符的，否則先帝不會放還在襁褓里的她離開京城。
鬼老頭沉默了一會，眼神有些飄忽：“大概是因為老夫跟那臭小子說，讓他必須盡快弄死蕭太后那賤人和寧王，老夫就告訴他虎符在哪，現在皇帝病體快撐不住了，然后你就那么恰巧在這個時候被蒼客松弄到了京城，他病急亂投打算利用你威脅我。”
他頓了頓，在蒼羽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心虛地拔高了聲音：“所以我說那小王八蛋接近你不好意思！”
她一抬手，挑眉問：“等等，您打住……你是說，虎符在你那里？然后殿下是因為被你威脅，我又恰好出現在陛下身子骨快撐不住的節點上，所以殿下找上了我？”
鬼老頭紅著臉試圖辯解：“也不……那個……完全是這樣的！當年我潛伏進宮里，抓住那個小王八蛋的時候，他才幾歲大，我跟他約好了，我教他一身本事，他聽我調教，他長大了得弄死蕭元娘那個老賤人和寧王，他自己也不是個蠢的，知道他妹妹和先皇后的死跟蕭元娘那老賤人有關！也答應老夫了，結果他現在想反悔！”
一連串‘老賤人，小王八蛋’蒼羽聽得頭大，她有點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等等，您怎么想起出‘教養’定國殿下來報仇的法子的？”
鬼老頭眼神亂飄，撅著嘴嘀咕：“我本來想去殺掉先帝那個老匹夫的，結果瞅著他都病成那樣了，也沒什么活頭了，臨死前吊著命倒是還難受些，就沒殺他，再說了，殺了那老匹夫，也弄不死蕭元娘和寧王，所以……！”
“所以你就打上了當時的定國殿下的主意了？”她嘆了一口氣，這位舅舅的腦回路果然可是厲害了。
鬼老頭斜眼睨著她，冷哼一聲：“你可別同情那小王八蛋，姓唐的都沒有一個好東西，老夫捉了小王八蛋當個蠱養起來，等他去弄死其他人，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兒。”
蒼羽微微顰眉，聽著鬼老頭這意思，估計沒少折磨唐圣寧，她抿著唇，也沒說什么指責的話。
奶娘和武叔甚至梁太師都護著她，不讓恨意侵襲自己半分，只愿她平安順遂。
可她也明白鬼老頭舅舅那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恨意已經成為支撐他活著的動力。
她沉吟了一會，索性換了個話題：“虎符帥印真的在舅舅你這里么？”
所有人一開始見她長期如此落魄又沒有存在感地活著，大約都以為她不重要了。
不管是殿下，祭還是寧王這些人找上她的原因，大約都離不開發現了玉家剩下的人還是很在乎她這點嫡血的，所以也想要利用她逼出擁有虎符的人。
她問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鬼老頭，果不其然，鬼老頭的眼神又開始飄了：“那個……當然在老夫這里。”
蒼羽見狀，嘆了一口氣：“舅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騙過精明如定國殿下的，但是你這個樣子真的很沒有說服力。”
其實蒼羽不明白的是，鬼老頭只是面對她和蕓嬤嬤這樣放在心底珍而重之的人才會下意識地不愿撒謊。
否則他雖然性情大變，但他憑借少年入行伍又臥薪嘗膽多年的心智，怎么也不會在她面前漏了怯。
鬼老頭見蒼羽這么說，他頓時不高興地跳了起來：“誰說的，那東西雖然不在我這里，我卻知道在誰那里，那就等于虎符在我這里！”
看著鬼老頭激動的樣子，說話都有點顛三倒四，她趕緊起身扶他坐下：“好好，我知道了，您趕緊歇著！”
鬼老頭看著那張酷似自己最疼愛小妹玉鈺的面孔，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坐了下來，嘀咕：“你這個孩子，可別被唐家小王八蛋給忽悠了，他是個男人，怎么可能嫁給你，他要是個女的，我就讓你搞大他的肚子再甩了他，哼……。”
蒼羽擦汗：“舅舅，這個就不必了……。”
這是在教她當渣男去走狗血劇情報復仇人之子么？
問題是她是女的……
她桃花眼里幽光微閃，給鬼老頭倒了茶遞過去：“我和那位殿下之間的事，我心里有數，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只是現在不光是定國殿下，宮中上下，包括寧王等居心叵測的人都盯著我，我要脫身其實在大婚之后才是時機，您在此間不要動定國殿下，免得打草驚蛇。”
鬼老頭蹙眉，有些發黃的眼珠子盯著她好一會：“你還中意著那小子吧？”
蒼羽默默地想，您怎么該糊涂的時候不像剛才那樣糊涂呢。
她淡淡地道：“中意一個人，能瞬間就放下了，那就不叫中意了，不過我不傻，您看我入京那么久，多少風浪都過來了，我吃過大虧么？”
她不但沒吃過大虧，坑她的人一般反手就被她收拾回去了。
他這‘侄兒’一進京就還搞死了唐家一個崽子——穆親王，這還讓鬼老頭曾經小小地開心了一回。
鬼老頭點點，半信半疑地嘟噥：“行吧，你說不插手就不插手，反正總有一日舅舅會讓你什么人都不必怕的，人人都跪在你面前，等著瞧……。”
最后這句話，他聲音很低，蒼羽沒怎么聽清楚，只覺得面前的面目猙獰的老頭絮絮叨叨的，像個尋常關愛自己的長輩。
她無奈一笑，心底也是暖暖的。
……
紫宸宮
“回定國殿下，陛下吐了血之后，傍晚開始發燒，陷入昏迷，草民已經給陛下用了針和藥物，但也只是能暫時控制，但是陛下身子快油盡燈枯了，就靠著一口氣撐著，您也是知道的……。”
說話的并不是宮里的御醫，而是趙構從江湖上找來醫神谷的當家老神醫，宮中的御醫院早已對皇兄的病束手無策了。
唐圣寧面無表情地坐在紫宸宮的正殿主位上，內殿里蕭皇后壓抑的抽泣聲繚繞在梁上，異常的壓抑。
“皇兄，還有多少日子。”
老神醫嘆了一口氣：“若是讓陛下一直清醒，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日子了。”
他是江湖人，說話直白不似宮中御醫。
唐圣寧閉了閉眼，忽然眉心一跳，察覺了老神醫話里的異樣，目光銳利地看向他：“一直清醒，那一直不清醒呢？”
老神醫遲疑了一會，還是老實道：“若是陛下一直昏睡，老夫可保住他一口氣，興許還能拖上一年半，只是陛下將虛弱而薨。”
“一年半……。”他輕聲道。
趙構的聲音忽然在一邊響起：“殿下，你的婚期，應該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