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跪拜的時間太久了，加上心緒難平，縱然吃了大師兄給的藥，沈初此刻還是兩腿顫顫，眼前發黑。
她抓著裴淵的手臂，勉力站穩了身子。
“我沒事，繼續吧。”
話一開口，才發現嗓音沙啞的厲害。
裴淵見她兩眼紅腫，臉色蒼白，眉頭不由皺成了川字。
“于大人，安葬儀式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負責安葬儀式的禮部侍郎于大人連忙道：
“所有棺槨已經安放完畢，今日到此就可以結束了，明日再立碑和祭祀。”
裴淵單手扶著沈初，溫聲道：
“既然已經接近尾聲，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盯著，你放心。”
洛衡上前一步，滿臉關切。
“阿初，陛下派六殿下負責寧安侯府遷葬一事，殿下自然會對此事盡心盡力，你盡管放心吧。
不如我和承宣先送你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過來，有不合適的地方，再讓禮部調整便是了。”
裴淵眉峰微挑，看向洛衡的目光閃過一絲凜冽。
洛衡嘴角微勾，“六殿下這般看著我，可是微臣說得有不對的地方？”
裴淵輕嗤一聲，沒有理會洛衡，轉而看向沈初，語氣堅定而溫和。
“回去吧，這里一切有我。”
沈初感覺自己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她扯了扯嘴角,輕聲道：“一切就拜托六哥了。”
裴淵頷首，抬手輕輕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聲音低沉。
“回去好好休息。”
李承宣氣喘吁吁跑過來。
“阿初，我叫了竹轎，抬你下山。”
寧安侯府的祖墳在山坡上，也不知道李承宣從哪里弄來了一抬竹轎，硬是扶著沈初坐了上去。
洛衡和李承宣，周俊三人一路送沈初下山。
到了山腳下，已經是暮色四合。
他們的馬車都停在山腳下。
洛衡道：“我送阿初回去就行，阿宣和阿俊你們先回去吧，再晚家里人該擔心了。”
李承宣和周俊同時看向沈初。
李承宣是鎮國公府的獨苗，周俊是清河郡主唯一的兒子。
自從兩人上次喝醉酒撞傷人之后，兩家長輩都訂了門禁時間，不許他們太晚回去。
沈初筋疲力盡靠在馬車里，擺擺手。
“你們先回去吧，改日我設宴酬謝哥哥們。”
“阿初你和我們客套什么，既如此，我們就先走了，讓大哥把你送回家。”
李承宣和周俊先行離開了。
洛衡和沈初坐馬車回城。
沈初疲憊至極，很快就在馬車有規律的顛簸中睡了過去。
再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你醒了，感覺好點沒？”
洛衡關切的臉出現在頭頂上方。
沈初眨了眨眼，“這是榮寶齋？”
“是啊，看你睡得太沉了，在馬車上顛簸不舒服，索性先帶你來榮寶齋休息會。”
沈初緩緩坐起身來。
睡了一覺，眼睛依舊紅腫，聲音還是沙啞，但精神回來了不少。
洛衡坐在床畔，突然問道：
“阿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沈初微頓，“打算？我可是在陛下面前請旨，戴罪立功去揚州查案呀。”
洛衡眸色微深。
“阿初，這些話你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在大哥面前，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我同你說得話你忘記了么？你畢竟是個女孩子，總不能一直女扮男裝在官場上打混吧？
想來你入朝為官也是為寧安侯府申冤，如今既已達成心愿，你是時候該為自己打算了。”
沈初挑眉，“大哥的意思是？”
洛衡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你這次去揚州就是個絕佳的好時機啊。
查案嘛，自然是兇險萬分，到時候我們小心計劃一番，制造個意外，你便可以趁此脫身。
再過些時日，你再以寧安候孫女，小沈大人妹妹的身份返回京城，只要我們做的干凈點，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到你的身份。”
沈初心中微動。
洛衡竟然說中了她和大師兄的計劃。
只不過她的計劃里沒有回京這個環節。
她遲疑片刻，還是沒將她與韓楓商量的死遁計劃說出來。
這件事她和大師兄畢竟還沒商議妥當，不適合現在就告訴別人。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這件事容我再想想。”
洛衡眉心微攏，神色溫和而專注。
“還考慮什么？你是擔心將來嗎？阿初，大哥以后會好好照顧你的，別害怕。
你若是信得過我，一切就交給我安排，好嗎？”
沈初驚訝，“交給大哥？大哥也要去揚州嗎？”
洛衡笑了。
“你忘了嗎？我家就在揚州啊，我在揚州雖然算不上神通廣大，但要神不知鬼不覺安排一些事，還是有能力做到的。
而且，我已經向陛下請旨，下個月就和工部的人一起去江寧幫陛下尋找金礦。
江寧與揚州挨著，到時候做事很方便，阿初，你只需要告訴我愿不愿意我為你安排？”
沈初笑了笑，“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容我先想想。”
“好，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復。”
沈初起身告辭。
洛衡送他到門外，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婉秋一身男裝，站在廊下，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公子今日見到小沈公子悲痛至極的模樣，心疼了吧？”
洛衡臉色微沉，聲音多了兩分陰冷。
“婉秋，你僭越了，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婉秋臉色微變，躬身道：“奴婢知錯。”
洛衡神色緩和兩分。
“讓你傳的消息，你傳到了嗎？”
“已經讓人將消息傳給了六皇子府的內侍。”
“好，一切按計劃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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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淵向隆慶帝匯報完沈家人遷葬的事，從宮里出來已經天黑了。
金寶小跑過來，道：“小沈大人被洛衡帶去了榮寶齋。”
洛衡帶走了？
裴淵眉心微攏，“去榮寶齋。”
金寶調轉馬車要走。
裴淵又吩咐道：“你先回府，吩咐廚房熬一些潤嗓子的蓮子銀耳湯，孫嚴陪我去榮寶齋就行。”
沈初今日哭得眼也腫了，嗓子也啞了，等接回去正好喝蓮子銀耳湯潤潤嗓子。
裴淵進了榮寶齋，守門的小廝哪里敢攔他，連忙引著去了洛衡的院子。
裴淵一進門，就聽到屋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公子，你精心挑選的笑觀音，小沈大人是不是很喜歡？他是不是明白了公子對他的一片心意？”
裴淵的腳步倏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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