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南北走向的大運河的某段,兩艘官船一前一后,正沿著運河自南往北而上。
其中的一艘官船,某間船艙之內。
站于船艙一側的劉瑾,右手提著一把壺狀物什,壺口略為向下傾側,在往一只擺于跟前桌面的茶碗里,緩緩倒入滾燙的熱水。
過得片刻,他就已將壺狀物什擺正,原本那自壺口傾倒而出的熱水頓時一收,未幾,他微微彎起腰來,便將手中那壺狀物什放到這桌子的底下。
做完這一切,劉瑾直起身來,扭頭望向船艙的另一側,口中亦輕嚷了聲:“少爺,茶沏好了……”
“端來吧……”
傳過來的這道自然是朱厚照的聲音。
劉瑾應了聲諾,雙手將桌面那只冒著熱氣的茶碗,緩緩向船艙的另一側走去。
此刻的朱厚照,正于船艙另一側靠窗位置的另一張桌子前坐著。
只見他微低著頭,目光投在雙手所持的一冊書籍之上,就著從船艙之外投來的光線,時不時翻動一下。
而何文鼎則微躬著身軀,站于其旁邊約莫二步左右。
不一會,劉瑾已經步至朱厚照面前那桌子前方,微一彎腰便將手中的茶碗輕放到桌面。
“少爺,你先歇一會,快喝口茶吧。”劉瑾退了半步,躬著身軀道。
朱厚照聽得頓時抬起頭來,目光更已從書籍移到劉瑾臉上,嘴角帶笑:“小瑾,夠貼心,不枉本少爺帶你南下。”
“好好服侍少爺,那是小的應份。”劉瑾笑道。
朱厚照雙手端起了茶碗,雙目仍望著他:“數月前小偉子把頭都磕破了,本少爺也沒帶他出來,知道為甚么?”
“他一個小毛孩辦不了事?”劉瑾咧嘴笑道。
朱厚照笑:“你說對了。”
何文鼎聽得暗暗一笑。
“督督……”
就在這時,從船艙門方向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少爺……”
未待艙內的主仆三人作出回應,一道男子的喚叫聲已經傳了過來,卻是陳大,朱厚照的護衛之一。
“何事?”朱厚照應了聲。
話音剛落,他已經朝何文鼎揚了揚手,示意其去開門迎陳大進來。
在何文鼎躬身應諾而去之時,陳大的聲音再次傳來:“少爺,我們的船快到泗亭驛了。”
“甚好。”朱厚照笑著道。
稍頃,陳大已經被何文鼎迎進船艙來。
他緊走數步來到朱厚照跟前,躬身行禮:“按少爺吩咐,我們的船到泗亭驛之時將會停泊,上岸休整一段時辰后,再繼續航行。”
朱厚照“嗯”地微點了點頭。
少頃他已望向劉瑾和何文鼎,再道:“小瑾,小鼎,今日無須在船上烹煮午飯,不用煩心了吧?”
“少爺,在船上那么多日,小的早已習慣,怎會煩心呢。”劉瑾嘻嘻一笑。
“還說習慣,每每在船尾烹煮時,不知是誰老擔心掉到河里呢?”何文鼎“嘿”了聲,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瞥他。
“誰?反正不是我。”劉瑾理直氣壯地應了句。
陳大聽得暗笑。
朱厚照微搖了搖頭,眼前這二人閑著沒事又斗起了嘴,說道:“待會到泗亭驛,小瑾你與牟斌要安排好午飯,定要讓大伙吃好,切不可馬虎了事。”
劉瑾聽得馬上應了聲諾。
未幾,他卻是一笑:“少爺,小的覺得還是在岸上走,心里會踏實一些。”
“你不已習慣坐船的日子么?心里怎會不踏實呢?”朱厚照“哦”了聲。
未待劉瑾回應,何文鼎笑著插話道:“少爺,他見水就怕……”
朱厚照輕笑了聲,望了望他,又看了看劉瑾和陳大:“若讓你們三人選,是乘搭船,還是走陸路?”
“少爺,小的定選乘搭船。無論是馬車,還是騎馬都顛箥得很,怎會有乘搭船這么又平又穩的?”何文鼎已經先開口回應。
陳大聽得亦點頭:“少爺,小可也覺乘搭船好。夜晚,船只仍能在運河里航行,那像走陸路,夜色將降便要找地方投宿。”
“少爺,小的還是情愿走陸路。”劉瑾咧嘴一笑。
朱厚照聽得笑了起來:“小瑾,除了黃河那一段之外,大運河的大多數河段,船只走得又平又穩的。這般平穩的河船,你也乘搭得不安心?”
在劉瑾訕訕一笑之時,朱厚照卻已經再道:“如果換到海里,你這般擔心還有些情有可愿。”
“為什么?”劉瑾略有些愕然。
“海里有風亦有浪,航行的船只自然會顛箥起伏。”朱厚照應道。
何文鼎、陳大和劉瑾聽得相互望了望,均有些驚詫之色。
須臾,劉瑾臉上雖然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再望向朱厚照,出言問道:“少爺,你并無乘搭過海船,又如何得知?”
“為何非要乘搭過海船才能知道?”朱厚照“嘿”了聲,雙目盯著他。
劉瑾尷尬地笑了笑。
“小瑾,平時讓你多讀書籍,你又不聽。”朱厚照故意輕嘆了聲,雙目仍望著他,“你可知書中有何物?”
“小的不知。”劉瑾應道。
“千鐘粟、黃金屋、顏如玉,可謂應有盡有……”朱厚照“嘿”了聲,“海里有風浪,書籍之中豈無記載?”
聽著朱厚照之言,劉瑾竟然笑了起來:“少爺,小的可學不來。”
“多讀書而已,有何學不來?不如說你懶?”朱厚照輕笑了聲。
聽得劉瑾被朱厚照“訓斥”,何文鼎和陳大亦臉露笑意,只是忍著才沒發出聲音來。
未幾,朱厚照再道:“在海里航行時,是比河里危險不少。若遭遇風高浪急,船只甚至還會翻側。”
何文鼎、劉瑾和陳大三人雖然沒有乘搭過海船,但聽到“翻側”二字,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若船只翻側,那乘搭之人還能活命么?”劉瑾心驚膽顫地問道。
朱厚照嘿嘿一笑,朝著船艙之外道:“若在這段運河,水流又不急之時,那不過相當掉進河里而已,為何不能活命?”
略一頓,他再道,“不過,若翻側發生于海上,尤其遠離海岸之時,掉海之人自然兇多吉少……”
他話音未落,劉瑾的臉色再變,但何文鼎和陳大二人聽得反而平靜了起來。
朱厚照瞥了瞥三人,嘴角帶笑,然后一臉玩味地盯著劉瑾,又道:“小瑾,僅聽一聽,你已怕成這副模樣。若真乘搭海船,那還未登船,你便已腿軟了。”
“少爺,如今大明又沒有海船,就算小的想乘搭,也沒可能。”劉瑾輕吁一口氣。
朱厚照嘴角扯了扯,說得甚是斬釘截鐵:“雖然如今沒有,但往后必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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