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將所有人都屏退,只留下一個貼身守衛,“你不是一個普通的燕人,你是誰?”

  “準格爾部落首領勒穆托。”

  “你要去往何處?”

  “江南進貢壽禮。”

  一問一答勒穆托如實相告。

  “你這是篤定我不會殺你了?”

  張梁將大刀架在勒穆托脖子上,只要稍微一動勒穆托就會人頭落地。

  阿沁站在一旁挪了兩步留足了兩人的動手的余地,剛才還抱在一起要生同衾死同穴的兩人如今劃分出了一道君臣的距離。

  “你若是想為遲將軍報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呵,我憑什么信一個燕人,遲江軍在世時唯有一愿便是封狼居胥,我絕不會容許燕人踏入漢地一步!”

  張梁的刀往下壓了三分,血從勒穆托的脖子處滲了出來,可他依舊未動。

  阿沁也在那站著,張梁看著阿沁刀又下去了一分,“你也不打算救他?”

  阿沁搖了搖頭,“我跟隨他是因為認為他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若是今日他便在這死了,只能說是我認錯了人。”

  “呵,剛才不還抱在一起打算生死與共嗎?”

  勒穆托將頭半偏彎腰肘擊張梁手臂,震得張梁筋骨一麻大刀墜落,繞轉身子接過大刀搭在張梁脖子處,場面瞬間扭轉了過來。

  “你竟然有如此武功,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勒穆托恭敬將刀遞回,“我敬重遲江軍為人,自然對他的手下高看三分,可今日我來到了這兒,德縣守備定不會放任不管,這寨子早晚是保不住的,我可以給你們指個去路。”

  “保不保得住是我們自己的事,大王不要再聽他們的胡言亂語先把人殺了再說!”

  守衛見勒穆托在這寨子里仍舊如此囂張憤怒不已,被張梁伸手攔住了,張梁看著外邊離得遠遠的老弱婦孺還有一群兄弟。

  這寨子本就不是長遠之計,寨子中的糧食也不多了,現在有官兵尋到這兒也躲不了多久。

  自己一朝身死不過是頭點地,反正也早就想去見遲將軍了。

  若不是看將軍一直未能沉冤得雪,后來看著德縣附近被燕人擄掠一空,還摻雜了沉重的賦稅。

  一到冬日凍死者更是不計其數,那年為給遲將軍伸冤獨身一人帶著證據前往隴西江氏族堂,以為會得一個好結果。

  沒想到被人打入獄中,證據也被銷毀了,套上囚車送回細柳營要殺雞儆猴,給遲將軍原先的士兵看看若是不從便是這人頭落地的下場。

  張梁本來早已心灰意冷,誰知被有人在半道上認出了他就是當年遲將軍身旁的貼身侍衛。

  拉了一群人將他救了下來,并且苦苦哀求他帶他們去尋個活路,于是張梁干脆帶了人來這落草為寇,搶些富人勛貴的糧食,讓這些人有口飯吃。

  這剛開始不過幾十人,后來越救越多就在這安了寨子,可救的人多了這寨子就要容不下了,張梁帶過兵自己知道這事始終不是長遠之計。

  他將大刀從勒穆托手中接過,“什么去路?”

  “嘉峪關。”

  張梁皺了眉頭,“我與細柳營如今已毫無交情,你不要想著我會讓你們攻破嘉峪關。”

  阿沁在那輕笑一聲,她就是在嘉峪關被那木爾的人抓起來的,如今的細柳營不過是個花架子,送給勒穆托他估計都不想要。

  她看著張梁,一字一句的問著:“樹倒猢猻散,遲將軍一走細柳營便被拆分得一干二凈,如今剩下的士兵多是老弱病殘,毫無還手之力,嘉峪關如今已經是個破敗的地方。”

  “怎么可能!”

  張梁身后的侍衛憤怒出聲,當年嘉峪關可是聞名天下的要塞,整個城池固若金湯,怎么會拱手讓給燕人。

  “你覺得嘉峪關有什么,常年種不出多少糧食的鹽堿地,常年不變的風沙霜雪,當年是細柳營在那駐兵屯田,才會有人在那兒定居、做生意,來來往往朝廷還有一份賦稅,至于細柳營一旦沒了,會發生什么我想張將軍比你我都明白吧?”

  張梁陷入了沉默,駐守嘉峪關需要兵力眾多,所需錢財食糧數以萬計,就如今的朝廷耽于享樂,不可能出那么大筆銀錢駐邊屯守,干脆把那地讓給燕人都是正常的。

  “你們讓我想想”,張梁將勒穆托和阿沁送到了旁邊的屋子關了起來,派了數人把守著。

  勒穆托在那寨子里吃喝如常,除了大家的指指點點之外,并沒有什么上刑責打之類的。

  阿沁面皮子屬實沒有練出來,她拉著勒穆托到一旁,嘀嘀咕咕的問著:“你說這張梁是在想什么把戲,把我們放在這兒給人圍觀?”

  勒穆托將下巴微微揚起,“放心,過不了多久了。”

  阿沁順著那方向看去,張梁果然來了,他鄭重其事的告訴勒穆托與阿沁,若是想要活命,必然要這寨子中人兩日之內同意才行。

  阿沁看著門口那還沒收拾干凈的爛菜葉子,時不時的飛來一只公雞咯咯咯的大叫著,一邊盯著菜葉子一邊盯著自己。

  門口那小孩兒還在角落手里抓著石子兒,看樣子也是不打算放過勒穆托與自己了。

  阿沁看著勒穆托早就料到會這樣肯定是有什么應對之策了,本以為他會說出什么謀士之策,誰知勒穆托只說了一個字好。

  一錘定音,張梁干脆的走了出去,阿沁在那目瞪口呆。

  “你是不是對這漢人與燕人的仇恨看得太少了,別說兩日就算是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有半點好轉。”

  “我一人自然是不能,這不是還有你嗎?”

  勒穆托安心的坐在那藤椅上搖了搖,順手抓了手邊的山葡萄嘗了嘗,這酸中帶甜的滋味融合得恰到好處。

  “我?”

  “我現在出去只怕是被一口唾沫淹死,你到底在想什么?”

  阿沁見勒穆托半點不急,干脆自己也坐在椅子上,與外邊的小孩大眼瞪小眼,兩人都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我陪你去寨子里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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