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天涯孤鴻 > 第二百二十章:華山之夜
  夜色闌珊,星月俱寂,華山北峰畔,四角茅舍里,眾人仍在把酒言歡,各自訴說起往昔際遇,有悲有喜,有笑有淚,每個人似乎都在酒精的催化下陷入無盡思緒中。

  夜已深。酒,一杯接一杯的喝進胸膛,桌上的菜碟也漸漸現了底。徐子義見大家興致熱烈,但桌上菜肴已所剩無幾,他于是起身離坐,去到偏房后廚忙活起來,從木架上取了兩只曬干的山雞,用鐵棍串在一起,又去院子里生起一堆火,將山雞架在火堆上炙烤,山風吹動火苗呼呼作響,柴火燃燒發出“茲茲”裂響,而山雞被烤得皮開肉綻,外焦里嫩,散發出濃烈的香味。

  徐子義坐在火堆旁,一邊翻動燒雞,一邊往火堆里加入干柴,火苗飛竄跳躍,火光映紅了他的臉,這張臉依然帶著點稚嫩,卻又憑添了幾分滄桑,尤其是濃濃眉梢上的那一抹淡淡的憂郁。他盯著撲閃的火苗發呆,那團熊熊烈火似乎也在他眼里燃燒。他的臉龐在火光里變成暗紅色,像是一塊新鮮的豬肝。火苗啪啦作響,火星在風中飛濺,燒雞的香味飄散開來。他久久發怔,仿佛在思考著什么。以至于身后出現一個人影,他也不曾察覺。

  “在想什么呢?”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他微微一怔,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朝身后瞥了一眼,柳如煙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柳兄,你怎么來了?”徐子義朝他報以微笑,說著,又伸手將冒著熱氣的烤雞翻過一面,烤雞通體油黃,看樣子已經烤熟。

  柳如煙在他身旁坐下,望著火堆上的烤雞,緩緩道:“我過來看看你,二叔和許伯伯談得正興,我一個晚輩在旁邊卻是不便插嘴,就過來幫幫你!”他的臉被火光映紅,雖滿面微笑,卻也有一絲掩不住的憂郁。

  徐子義笑了笑,又搖一搖頭,將燒雞取下,兩人來到房間里,見辜志和許楓談笑正歡,許楓笑道:“徐少俠,勞煩你了!”

  辜志忙說道:“大哥說哪里話!大哥不僅給小弟帶來治病良方,還將煙兒也送到我面前,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大哥!山上簡陋,并無什么佳肴款待,還望大哥莫怪!”

  兩個年輕人將燒雞放在瓷碗里,陪坐在一旁,許楓對徐子義道:“這一宿可是讓你忙壞了,來,陪你師傅喝幾杯!”

  徐子義道:“師叔難得來一趟,以后若是得閑,還望師叔常來。師傅經年不能下山,正是憋悶得緊,有師叔來陪伴師傅,那就再好不過了!”他雙手捧著酒杯對許楓相敬,許楓也微笑著舉杯相迎,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夜色如墨,窗外山風凜冽,門扉吹得啪啦作響。星辰皆數隱去,天地茫茫,如置于萬物混沌之境。

  許楓放下酒杯,看看徐子義,又看看辜志,沉吟著緩緩道:“這就要看你師傅的意思了,他若是愿意下山,往后我們便能常在一起喝酒品茶悟道,只怕是,你恩師舍不得這座風水寶地!”說罷,哈哈大笑。

  柳如煙終于開口道:“二叔,您老愿意同我下山去嗎?”他熱切地看著辜志。

  辜志沉吟半晌,思索著嘆道:“煙兒,二叔明白你一片孝心,可是二叔腿腳不利,你帶上二叔,只會連累你啊!”他低頭看著自己幾乎變形的左腿,用手輕輕撫摸著。

  柳如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整條腿腫脹渾圓,膝蓋處有條長長似蜈蚣似的疤痕,許是曾經舊傷留下的,腿上的皮膚十分松弛沒有一絲光澤。小腿至腳裸處爬有幾條蚯蚓狀的血管清晰可見。他的腿已經病得很嚴重,可謂是千瘡百孔。

  柳如煙輕輕放下酒杯,關切地問道:“二叔,你的腿病未曾好好治過嗎?”

  辜志嘆息一聲,淡淡道:“這幾年來,子義下山四處為我尋訪良醫,可我這腿病時好時壞,但總是不能完全治愈。我若隨你下山,勢必會影響到你。你還有大事要辦,我看還是就住在山上罷,一來,我腿腳不便難行遠路。二來,我已經習慣了山上的生活,若突然去一個陌生之地,興許還不能適應。在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如煙,我已經很高興了。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我必當竭盡全力!”

  柳如煙猶豫著,忽然單膝半跪在辜志身前,勸慰道:“二叔,您就隨我下山去吧,這么多年,您也吃盡了苦頭,就隨侄兒下山去吧,讓侄兒照顧您余生。在這世上,我就只有二叔和小妹了。二叔,雖然有徐兄陪在您身邊,我本可放心,可我也知道,徐兄早晚會踏入江湖,他應該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您老好好想想吧!”他一番話說完,眾人全都陷入沉默中。

  夜涼如水,星月俱寂。眾人都喝了不少酒,桌上的菜碟也空空如也。辜志面頰緋紅,已有了幾分醉意,五個空酒瓶歪倒在桌上,柳如煙見辜志頗有些醉態,忙上前扶住他肩膀,說道:“二叔,你若是累了,就早點去歇著吧!”

  辜志醉意朦朧,半瞇著眼笑呵呵對許楓說道:“大哥,今晚你喝高興了沒?小弟我不勝酒力,就不多陪你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許楓杯中最后一口酒下肚,緩緩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都去休息吧!老弟,難得煙兒一片孝心,你再考慮考慮。再者,南山居士楚云飛一直隱住在終南,你和楚老弟也是熟識的,到時候大家相聚,一起去我紅琴居玩玩!”

  辜志淡淡一笑,思索著道:“今生還能見到煙兒,我真的很高興。我以為我將在這山上終老余生,沒想到老天開眼,讓我們得意團聚,唉!我何嘗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可是我這把老骨頭體弱多病,又豈能連累小輩?”

  徐子義饞扶著辜志慢慢步入里間臥室,掀開一道青綠竹簾,讓辜志坐在躺椅上。徐子義回身去偏房端一盆清水過來,淋了濕毛巾為師傅擦臉,又為師傅脫下靴子,用木桶水為他浸泡浴足。

  柳如煙跟在兩人身后,在竹簾外止步。探頭望見徐子義對師傅無微不至的服侍,他打心眼感到高興。許楓被安排和辜志住一間臥房,臥房里陳設簡陋,只有一張木床,一個木幾和一些筆墨書籍。

  許楓也喝了不少,顯露出幾分醉意,再加上夜深人乏,柳如煙攙扶著他來到辜志臥室前,徐子義隔著竹簾朝他回頭一笑,招呼道:“柳兄,快將許老前輩扶進來。今晚便只能將就住下了!”

  柳如煙答應一聲,將許楓扶進房里,坐在一張木椅上,又去端了一盆水來為許楓擦拭洗漱。將辜志和許楓安頓好睡下,已是深夜一更時分,而兩個年輕人卻睡意全無,兩個人來到院子里,在一張石桌子旁坐下,遙望天邊寥落的星辰,陷入長久的沉默。

  柳如煙說道:“徐兄,有件事小弟想拜托大哥,你幫我勸勸二叔吧,你走后,我實在不放心二叔一個人在山上。”他幽幽說道,目光落在徐子義臉上。

  徐子義道:“師傅要我下山去,我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愿我一輩子都困在這山上。他希望我能找個好女人成家生子,在江湖上有所建樹。師傅曾多次遣我回老家去我爹娘墳前拜祭,叮囑我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算起來,我已有十幾個春秋沒回老家了,我是該回去看看的。”

  柳如煙的臉上露出一絲傷感,只是在暗夜里看不分明,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小時候和爹娘小妹在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可這一切隨著爹娘的慘死,小妹的失蹤,柳家莊一夜之間土崩瓦解……那些時光再也回不去了!讓他苦悶的是,對于失蹤多年的小妹,他卻尋不著有價值的線索,當前的困境令他無從下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徐子義幽幽說道:“柳兄,我們都是命運多舛之人,如果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盡管開口,別忘了我們是拜過把子的兄弟!”他緩緩起身,嘆息道“師傅讓我早些下山,我一直對他放心不下,所以我遲吃下不了決心!說實在話,我何嘗不想去江湖上看看,每天呆在山上,著實憋悶得緊,若是師傅能答應隨你下山,那我才可放心!”他彎下身自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朝旁邊林子里投擲出去。

  柳如煙若有所思的說道:“徐兄的好意小弟心領了,我曾發過誓,一定要找到殺害我爹娘的真兇,可一直毫無頭緒。還有我那小妹生死未卜,若是不能找到她,我就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可二十年過去了,再難找到有價值的線索!我時常也感到力不從心,唉,我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苦著臉,顯出深深的困惑無奈。

  徐子義安慰道:“別想太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心中有信念,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出真兇為你爹娘報仇雪恨的。時候不早了,你也累了,我們回去歇著吧!”山風凜冽,夜色沉沉,周遭顯得說不出的清冷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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