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天涯孤鴻 > 第二百二十一章:終南之會
  長夜過去,天邊浮現一縷魚肚白,這是天將拂曉最為寂靜的時候。

  山風凜冽,鳥雀歡騰,空氣中充斥著料峭寒意。辜志醒得早,見身旁的許楓還在酣睡,不忍驚擾,悄悄摸下床,一個人來到院子里打起了太極拳。他站立在崖畔古樹下,遙望遠方山巔翻滾的魚肚白漸漸明亮膨脹起來。眼前是涌動的百丈云海,飄渺宛若夢境。

  他長身而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伸展開身體,一雙手臂舉過頭頂,兩腿逐漸彎屈,隨后單腳直立,目光堅定有神,仿佛蒼鷹之眼,凝望著深淵之下。

  天光漸漸大亮,一輪火紅日頭已爬上群峰間,霞光萬丈暴射而出。老鷹展翅,猴子撈月,孤狼望天,每一式輕描淡寫卻惟妙惟肖。這樣的晨練,他已經持續了十數年,但隨著近幾年身體每況愈下,他晨練的次數開始減少,從每天一次銳減到每周一次。大山的清晨格外靜謐,只有樹林子里撲騰鳴叫的鳥雀。

  五彩霞光照耀在茅廬上,明媚而寧靜。正當辜志沉浸在太極拳法而達忘我之境時,身后傳來柳如煙的聲音:“二叔,您起那么早啊?”他推開門,朝辜志這邊快步過來。他頗有些好奇的看著辜志舞出一整套太極動作,見他一招一式緩慢而舞,柳如煙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來到辜志身旁,辜志隨即收勢站定,嘴里深呼出一口氣,這才轉身說道:“煙兒,早!你怎么不多睡會兒?”他笑盈盈看著柳如煙,臉上一條條皺紋擠在一起,顯得十分蒼老而慈祥。

  柳如煙微笑道:“昨夜同徐兄暢談至夜深,我們談了許多,他說,您老希望他下山去,在江湖中闖蕩,可他不放心您一人留在山上,他讓我將您接下山,二叔,您就跟我走吧!”他猶豫著,觀察著辜志臉上神色變化。

  辜志淡淡一笑,說道:“煙兒,我是不想連累你,柳家莊大仇未報,玉梅也下落不明,你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二叔也幫不了你什么忙,又豈能再連累于你!”他忽然目光一閃,臉色也變得凝重,嘆息著道“唉,是時候讓這個秘密告訴你了!煙兒,你隨我來!”他臉上浮現出一抹深深的哀愁。

  辜志轉身自院子外繞過一條山道,徑直走到一間偏房后門,柳如煙看著崖壁旁的小屋,頗有幾分詫異,他默不作聲,但心里卻緊張起來。這是一間隱匿在崖壁凹陷處的小屋,辜志推開門,屋子里光線黯淡,陳設也極其簡陋,只有一張小木桌和幾張小凳子,南面墻上掛了柄銀鞘長劍,許是久未動過,劍上落滿灰塵。灰暗的光線里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霉腐味。墻角甚至結了一片蛛網,蜘蛛在網上等著獵食。

  辜志神情嚴肅,將柳如煙帶到墻角邊一個粗糙的石柜子前,皺眉說道:“煙兒,你爹娘也已經走了二十年,二十年前的一天,你爹突然找到我,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當時我以為他心情不佳,或是遇到了某種壓力。我極力安慰他,他又將許多柳家莊里的醫書籍交給我,讓我好生收藏。我當時并不能理解他的用意,我再三追問,他才說若是柳家莊某天發生禍事,這些書籍當得以保留,不曾想,一個月之后,柳家莊就出事了!事發突然,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柳家莊一夜之間滿門喋血!唉……”他說著,緩緩閉上了眼睛,陷入深沉的悲痛中。

  良久,他又說道:“后來,我才明白,你爹將書籍全交給我,是因為他早已預料到有禍事發生,唉,只怪我當時愚鈍,竟沒能察覺他的反常,待我們趕到時,柳家莊院子里一片狼藉,所有的尸身全被清理一空,地上血跡斑斑,我于是找到村長打聽,他也并不知情,后來我們四處尋找線索,可是依舊毫無眉目。”他將石柜蓋子揭開,赫然呈現厚厚的一疊書卷,書卷扉頁已泛黃,有的殘破不堪,顯然是年深日久被蟲卵侵蝕所致。書面上注有“黃帝醫卷”四個字,柳如煙面上一怔,心下頗為震動,一股莫名酸楚涌上心頭。他緩緩伸出手在書頁上摩挲,這是他父親留下的畢生珍愛的瑰寶。

  辜志面色凝重,幽幽道:“這就是你爹讓我保存的全部書籍,他一生摯愛岐黃之術,只可惜英年早逝,一身精絕醫術不能得到傳承。我希望你能將你爹的醫術發揚下去,這些都是你爹的遺物,現在我交給你,你好生收藏吧!”

  柳如煙凝視著這些書籍,只覺得一股悲壯直涌胸膛,他的手來回撫摸著書卷,突然猛一下子跪倒在石柜前,一只手扶住石柜,面色凄然,目中晶瑩閃動,悲呼道:爹……娘……你們怎么說走就走了?你們若是泉下有靈,就托夢告訴孩兒小妹的下落,我該如何才能找到她?到弟是誰害了我們柳家莊?”呼聲高昂,充滿了悲催苦痛,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辜志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嘆息著道:“你爹一生懸壺濟世,不知挽救回多少生命!卻不想落得個如此下場,你若是能繼承他的遺志,那是再好不過了!江湖幾多兇險,還是趁早娶一房媳婦兒,安穩過日子才是個好啊!”

  柳如煙抬起頭來,滿面淚痕,喃喃問道:“二叔,你是不是知道我爹娘的仇人是誰?”

  辜志猶豫著緩緩道:“這么多年也沒能追查出幕后兇手,二叔對不起你們!”他眉頭緊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不過,有個人興許知道一些關于當年慘案的秘密。是了,你不妨去見見他!”他作思考狀,極力在想著什么。

  柳如煙心上一驚,急忙問道:“二叔,您快告訴侄兒,是誰?在何處能找到他?”他滿眼熱切的看著辜志。

  辜志從腰間掏出旱煙袋,解開袋口取出一桿紫砂壺煙桿,摸了點煙葉子用火褶子點著,巴噠巴噠吸起來。待長長吐出一口煙霧后,他才沉吟著說道:“你爹生前為人正直,口碑極佳,在華山下經營柳家莊多年,也曾結交一些朋友,他的朋友常來柳家莊相聚,除了士農工商,還有一些闖蕩江湖的游俠浪子。據我所知,他們的關系都極好,有一個名叫王剛的中年男子同你爹來往甚密,那人住在陜北鷂子坡。是一個地道的藥材商人。最初因為上門販賣藥草和你爹認識。后來逐漸熟絡起來,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可奇怪的是,在柳家莊出事的一個月前,那個人便再也沒出現過。”他眉目間浮現一抹憂慮之色。

  柳如煙思索著道:“二叔,你說柳家莊的事會不會和他有關?”

  辜志神色嚴肅,緩緩道:“這個倒不好說,而他只是一介販賣藥材的商人,應該不會和柳家莊的事扯上關系。再者,他們平素關系極好,也沒聽說有什么過節!”他捋一捋胡須,又道“這樣,我修一封書信,你帶上面呈給他,想必他不會拒絕,見到他,你就說是華山之鷹引薦來的。我同他雖不及什么交情,卻也有過數次謀面。”

  柳如煙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問道:“二叔,陜北鷂子坡怎么去呢?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辜志道:“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柳如煙道:“您老讓徐兄下山去,可您又執意留在山上,您現在重病纏身,我們若都離開了,誰來照顧您呢?我考慮再三,您老還是跟著我下山去終南吧,和師傅師妹一起生活。待我為爹娘報了仇,找到小妹后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他想著前方的漫漫路途,心中充滿了憂思。他眼里滿是熱望,卻也有一絲掩不住的悲傷。不知是為了他眼前蒼老的二叔,還是自己離奇坎坷的命運。

  辜志要他將父親遺留下來的書卷搬下山去,這些東西本該由他來繼承。他原本以為,辜志興許能知道當年柳家莊慘案的秘密,可不曾想,他也并不知情,心里想著不免有了一絲失落。

  柳如煙道:“二叔,我想即刻起程下山,那位王前輩同爹私交甚密,若是能找到您說的那位王前輩,或許真就能解開柳家莊的謎團。事不宜遲,我今日午后便動身吧?”

  辜志沉吟著點點道:“既是如此,那二叔也不強留你了,此去陜北路途艱險,你可要萬分當心!我即刻修書,你找到王剛務必當面交給他,他看過就會明白。”他輕輕拍一拍柳如煙肩膀“二叔答應你,隨你一起下山。但二叔不能連累你,只要你能找到小妹,二叔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了。”他目中淚光瑩瑩,流露出憂傷之色。

  他隨即回轉身去里廂書房取了筆墨紙硯,正在這時,徐子義從里屋出來,見了辜志進去,忙問道:“師傅,我起來沒看見你,正要尋你,你一大早去哪里了?對了,也沒見到柳大哥,許老前輩也起床了,我方才見他一個人去了后山松林,柳大哥卻沒了影子!”他顯得有些緊張,匆匆出門去,險些同辜志碰個滿懷。

  辜志展顏一笑:“如煙在后面石室,他應該要過來了,哦,對了,你一會兒收拾些衣服盤纏,吃過早飯我們就下山去。”

  徐子義心下一怔,說道:“哦,他去密室做什么?我還以為他不告而別了呢!師傅,你同意隨柳大哥下山了?若真是這樣,那我出山去可就放心了。”

  辜志微微點頭道:“你柳大哥執意相勸盛情難卻,再者,我若是住在山上,還得勞煩他時常為我上山送藥,實在多有不便,昨晚我輾轉想了一宿,還是隨他下山去吧,先治病要緊,你就放心去吧,不用記掛我。他日若找到中意的女子,記得帶來給為師瞧瞧,對了,我這往后就待在終南山。我也想去見見煙兒的師傅南山居士,這許多年未曾謀面,我當前去拜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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