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在無限副本里經營安全屋 > 180 混亂的時代,才是我們的時代
  黎木不禁又問,

  “你認識黎遠江嗎?”

  “嗯,認識。他在參加試煉的時候,就是我代表國家與他對接,為他提供幫助。我們算是不錯的朋友。”

  黎木心想,既能跟黑斯廷斯這種矛盾的老妖怪交朋友,又能跟嚴羅這種國家公務人員交朋友……“祖父”這交際能力不賴嘛。他接著問,

  “中間有兩年,他前往了丹麥,你知道為什么嗎?”

  嚴羅說,

  “據他說,有人告訴丹麥有一位值得拜訪的高人,能幫助到他。但高人是誰,又是誰告訴他的。我并不知道。”

  高人自然是黑斯廷斯。那么……唯一的疑點就是……是誰讓黎遠江去丹麥找黑斯廷斯的?

  黎木問,

  “在1983年以后,你是否認為黎遠江還活著?”

  嚴羅嘆息一聲,搖頭說,

  “實不相瞞。我一直都以為他還活著,就生活在知冬市,直到我看到了解密的情報,才意識到他早在1983年就徹底消失了。而最令我費解的是,我明明記得他在1983年就消失了,卻還本能地認為他活得好好的。”

  跟黑斯廷斯的情況一樣。真實的記憶跟實際的認知互相矛盾。

  之前黎木覺得可能是記憶被篡改了。但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客觀的情報記載跟他們的記憶是相符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他們的實際認知被干擾過。

  因為安全屋的緣故,黎木確信,世界上存在著干擾認知的能力。

  不過,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

  “挑選”的意義是什么?黎遠江為什么被“特別關照”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即便是現在也完全無法確定黎遠江是不是真的死了。甚至說,到底有沒有黎遠江這個人都還要打問號。

  黎木一直單純地認為,自己是黎遠江的孫子,黎遠江將安全屋這份遺產傳承給了自己。

  但細想來,自己從未見過黎遠江,偶爾聽母親提起過他。但每次追問他的事跡時,母親也從來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他只知道自己有個祖父叫黎遠江,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如果,有人干擾了母親的認知呢?母親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叫黎遠江的父親呢?

  太多的疑點了,而且讓人無從著手調查。

  現在看來,唯一的突破點就是……介紹黎遠江去丹麥拜訪黑斯廷斯的那個未知的他。

  從靈推開茶室的門。看到她的瞬間,黎木頓了一下。

  因為,她完全暴露了自己,沒有隱匿。她微笑一下,然后對嚴羅說,

  “嚴先生你好,我是安全屋的員工從靈。支持你們在腦髓地獄活動的程序已經設計好了,并且前期工作都準備完畢,你們隨時都可以出發前往腦髓地獄。”

  她遞來一支看上去很平常的機械手表,

  “這支手表連接著安全屋的程序網絡。你可以在上面了解程序的運作方式。”

  嚴羅接過手表,仔細研究了一下,確定無誤后,他看向黎木,

  “沒有什么其他問題的話,我就要和我的隊伍準備出發了。”

  “祝你們平安。”

  嚴羅點點頭,迅速離開。對他來說,刻不容緩。

  黎木不解地看著從靈,

  “為什么用員工身份?”

  從靈別過頭,

  “有什么關系嗎?從靈是安全屋的員工,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又不影響。安全屋只需要一個老板,你以老板的身份跟他接觸,那我就只能用員工的身份咯。”

  黎木笑問,

  “在生氣啊。”

  “沒有。”

  “那你干嘛別過頭。”

  “脖子不舒服。”

  “過來我給你瞧瞧?”

  “不用了。老板您還是多關心一下您自己吧。”

  黎木起身湊過去,小聲又柔和地說

  “你才是老板。”

  說完,他擦肩離開。

  從靈在后面喊,

  “不要綁架我啊!”

  她心里滴咕,仗著我喜歡你就為所欲為的話,到最后你一定會失去我的……一定。

  ……

  “準備好了嗎?”

  黎木站在吧臺外面,看著繆繆跟黑斯廷斯。

  繆繆笑著說,

  “雖然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的到這一刻,莫名地有些話想對你說。”

  黎木心里觸動,

  “你說。”

  繆繆眼睛并沒有看著黎木。這大概說明她這些話并非只是對黎木說的,也許還有更多的人,

  “也許我并沒有真的跟你有過太多交際,可比起在歐尼塞斯大陸那三百多年里……短短的幾個月,居然充足豐富到如此地步。我一開始覺得你們很奇怪,為什么相互之間那么多矛盾,人與人不應該能互相理解的嗎?后來我發現,是我很奇怪。我記憶里的‘幸福’生活,除了在芒格納外,其他地方,都顯得那么異類。可是……我終究還是要回去。”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很輕,但并不悶,

  “抱歉。我感覺我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比起你們,我就像是在溫室里長大的孩子。”

  從靈端著手,靠在吧臺上,顯得很隨意,

  “繆繆,麻煩不麻煩,不在于你的感覺,而是我們的感覺。說起來,到底也沒有真的為你做些什么,不用抱歉。”

  繆繆微笑著點頭。

  黎木沒什么可說的。他不是很喜歡在分別的時候搞些扇情氣氛,

  “沒有其他事的話,就放輕松,通往腦髓地獄的大門就要打開了。”

  “嗯。”

  這時候,黑斯廷斯好奇地看著黎木,

  “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黎木稍稍蹙眉想了想,

  “我應該說些什么嗎?”

  “這……好吧。你比我想得要更加……沒心沒肺。”黑斯廷斯右手食指從下巴尖垂下,滑到胸脯的尖端,然后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接著,她轉過身,牽著繆繆的手,走向“注視腦髓地獄的無頭者凋像”。

  繆繆大概只有,而黑斯廷斯有,加之她基本都穿著帶幫的鞋子,所以逼近了。

  身材的差距,讓她跟繆繆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像母親牽著孩子的手。

  無頭者凋像說,

  “兩位女士,請放松。過分的緊張可能導致行進的顛簸。”

  繆繆很緊張。因為她真的太期待這一天了。對于黑斯廷斯而言,就只有憂傷與不住的嘆息。

  她笑著握緊繆繆的手,

  “繆繆,原諒我現在才對你說起這句話。”

  “什么?黑斯廷斯小姐。”“也許,你記憶里的芒格納,已經不復存在了。”

  黑斯廷斯剛說完,無頭者凋像所處的空間開始泛動水面一般的漣漪,蕩漾……扭曲……

  繆繆正想問,但一股強大的拖拽力打斷了她。

  她感到自己整個人像是被吸入了龍卷風中,盤旋,上升……

  目睹了繆繆和黑斯廷斯的離開。接著,黎木立馬注意到旁邊的從靈好像有點焦躁。她將身體重心放在左邊,稍微卸力的右腳則微曲著,抖個不停。

  “怎么了?”

  從靈看著黎木問,

  “黑斯廷斯小姐臨走前,為什么對你說那些話?你應該對她說些什么嗎?”

  “你變得敏感了。”

  “不……我吃醋了。我實在是沒辦法忍住心里的酸澀感。黑斯廷斯小姐看你的目光,跟看我和看繆繆完全不同。那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你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么。”

  黎木面朝她,認真地看著她,

  “那么,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此刻看你是一種怎樣的目光?”

  從靈看了一眼,就連忙別過頭,

  “這對我太過分了。我為什么非要忍受這種事啊。黎木,你真該死,真該死啊。又要我給你時間,又這么露骨地看著我。難道你真的覺得我寬容到能不計時間地等你嗎?我干嘛要這么下賤,干嘛這么卑微。”

  只聽她說話,都能感覺得到,她現在心里很亂。

  從靈在大多數時間里,都是相當可靠的。尤其是以前,她話不多,并且幾乎不廢話,向來言簡意賅。但現在,完全亂作一團了。

  沒等黎木說些什么話。她忽然順著吧臺蹲了下來,頗為惱火和自責,

  “當初我就跟戈年一說過,跟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一定會被你改變,他還不信……要是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非得笑話我不可。我明明也說了,不想被你改變。但偏偏……這簡直是對我的懲罰。黎木,你上輩子是我的天敵嗎?我恨自己當初要救那些無辜的玩家,到最后把自己栽了進來。”

  黎木蹲下來看著她,

  “那我們要不要交往試試?”

  從靈立馬搖頭,

  “我又開心又難過。這實在是太殘忍了。不要……不要在這種時候對我說這樣的話好嗎?因為我會覺得你是在安慰我。永遠,永遠……不要對一個很傷心的女孩說我喜歡你。”

  從靈很傷心。但她并沒有哭,只是蹙著眉頭,

  “黎木,我問你。到底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做安全屋的老板?回答我,把你心里的真話告訴我。雖然我也沒辦法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但,黎木,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說的是真話。不要騙我,好嗎?”

  黎木從未見過如此脆弱和敏感的從靈。一時之間,別說謊言,就算是真話,都很難說出口。

  他起身,來到“皇后的魔鏡”面前,然后回過頭,

  “從靈,讓魔鏡替我回答吧。不論我變得多強大,它似乎都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這是魔鏡獨一無二的能力。不管是以前很孱弱的黎木,還是現在掌握了支配的黎木。它都總是能知道他心里最真實的想法。

  皇后的魔鏡一直以來,都是安全屋的裝飾品,供別人欣賞參觀。但與此同時,它被掛在墻壁上,也是一位觀眾,欣賞著發生在安全屋里的一切。

  從靈目光迷離地看著魔鏡。

  魔鏡以溫潤的聲音對她說,

  “‘這是個非常可恥的選擇……當我開始設想為安全屋選擇一位新的老板時,我首先想到了娜塔莎。但娜塔莎不在的事實立馬涌入我的腦海,正當我開始迷茫時,我想到你……而當我想到你時,就毫不猶豫地確認,我必須,而非只能選擇你。我開始懷疑我的人品……我可能真的是個貪婪不知足的人。我一面期待著娜塔莎順利回來,一面又本能地告訴自己,我不想你離開,我想你一直在我身邊。’

  “‘我也許被荷爾蒙所支配了。當你從我身邊經過,你身上的味道總是讓我莫名地季動。我不愿意承認我是個見異思遷的人,但答桉果然是這樣。愛真是太奇怪了。即便我藏匿在陰影之中,世界已經不再有我的痕跡,我能隨心所欲地操控物質世界……可我就是無可救藥,我就是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魔鏡甚至復刻的黎木的心境。它的語氣隨著黎木心境的變化而變化。

  話音消沒后,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黎木自嘲地說,

  “這很令人作嘔吧。我既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又想逃避你。我說黑斯廷斯是個矛盾的人……結果我也一樣。”

  從靈看著他問,

  “這算表白嗎?”

  “算吧。”

  “可我不能回答你。起碼,在娜塔莎回來之前,我不能回答你。”從靈退后一步,“而且,我必須要跟你保持距離。黎木……如果這層紗窗沒有被戳破,我也許可以懷揣著背德感,跟你曖昧,享受一些小小的竊喜,就像在課堂上偷偷吃零食。但現在,我們都已經知道對方的心意了,曖昧的紗窗被戳破了……那就必須要保持距離,必須要!”

  她又退后一步,

  “我不能把你變成一個背叛者,一個愛列的出軌者。我也不能把我變成偷腥貓,第三者。更加不能讓正在努力,正在賭上一切去挑戰神靈之上試煉的娜塔莎,變成被傷害的人。”

  她很認真。讓黎木想起第一次見到的她。

  黎木笑著說,

  “我開始自慚形穢了。”

  從靈低眉順目,

  “不必刻意地疏遠,也不能受本能驅使而靠近。就像我只是對你開始好奇,而你也只覺得我是個有潛力的玩家那樣。這就是最好的狀態了。我們不會有誰因此而受傷。等娜塔莎回來了,我會告訴她這一切。”

  “你想從她那里得到什么呢?”

  從靈抬起頭,

  “我不想得到什么。我只想讓她知道,她的男人是個不安分的家伙。”

  黎木悻悻然,

  “不要覺得我是在得瑟啊。娜塔莎她大概率是不會介意這些事的。你知道,她并沒有地球的道德觀念,遵循自己的喜好本能行事。喜歡就去得到,不喜歡就去毀掉。心里積壓太多負面情緒了,就隨便找些弱小的生命欺負欺負發泄出去。”

  從靈皺起眉,有些生氣地說,

  “娜塔莎不介意,難道你也不介意?”

  黎木頓了頓,看向遠處,惆悵地說,

  “從靈,你不是很懂男人啊。”

  從靈噎住,無力反駁。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才不會為了你委屈我自己。區區愛情,不要也罷!”

  黎木沒再說話了。他知道從靈正在氣頭上,自己說什么話都沒用。

  他在心里念叨,

  “要是人真的能輕而易舉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那么多的孽緣情債了。”

  理性地說,只要不對從靈產生情愫,而從靈也不對自己涌現好感,那根本不會浪費這么多時間在這筆湖涂賬上。

  但“喜歡”是說能控制就能控制的嗎?

  黎木感慨地說,

  “我也不過一介凡人,遁入庸碌的人生里,掙扎著想逃出來,卻總有人拽住我的腳踝。右邊的人叫尹迪絲·娜塔莎,左邊的人叫從靈。”

  從靈翻了個白眼,

  “別裝模作樣了,怪惡心的。程序反饋,嚴羅他們正在進入腦髓地獄。而繆繆跟黑斯廷斯則已經平穩落地了。”

  黎木狀態瞬間切換,變得認真且神秘。

  從靈這才清晰地意識到,這個男人雖然跟個笨豬一樣,把他自己的感情弄得湖涂不堪,但他到底是一個藏匿于無聲無息處,支配一切的人。對于受他支配的那些存在而言,他毫無疑問是一個不可名狀的未知之物。

  這時候,從靈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想問的那個問題,

  “你到底為什么要安排這一切?”

  一直在黎木身邊的她無比清楚。黑斯廷斯、繆繆已經嚴羅之所以會在同一天前往腦髓地獄,都是他從中左右的結果。

  如果把這比喻成一出戲劇,那他既是編劇,又是導演、場務、道具組、化妝師……他擔當著一切職位,唯獨不是戲劇里拋頭露面的演員。

  黎木稍稍笑著,

  “為了把一切都弄得稀巴爛。混亂的時代,才是我們的時代。”

  從靈不懂,但此刻,她卻有著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勇氣與覺悟,讓她能堅定地站在黎木旁邊,

  當然,保持著“不顯得曖昧”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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